可肖继离根本拗不过墨云箫,到底还是没能阻挡墨云箫对他的拜谢大礼。
肖继离自己也跟着跪地,边笑边哭丧着脸,“我滴个爷爷,快起来吧,存心要折我寿是不是?被小小玉看见,她得多心疼?”
别说小小玉心疼,就连肖继离自己都跟着受不了。整个谢恩过程中,墨云箫虽然只字未说,但绝非不善言辞。他记恨又记恩,是个宁愿用行动去证明,也不愿多说一句话的人。这一点,肖继离算看的清楚又明白。
见这回不用他多说,墨云箫就已经起身,肖继离收了鬼木杖,将手背后,信步朝前走,对墨云箫示意道:“跟我来。”
身后没有脚步声传来,肖继离停下脚步回头,墨云箫果然一步都没动。肖继离无奈,指了不远处的小阁楼给墨云箫看,再指了指墨云箫手中衣物,“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墨云箫看了一眼天色,心里快速盘算时间,瞬间在肖继离面前闪没了踪影,方向直奔小阁楼。
肖继离脸一抽,一边感叹这家伙踪越神功练得炉火纯青,一边气闷控诉:“热锅上的蚂蚁都没他急!”
刚说完对方坏话,迎面一阵风刮过,下一秒那黑衣身影重新立在肖继离眼前。
肖继离吓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一副老身板一晃荡,差些后栽地,幸得墨云箫及时拽回他。他拍拍自己胸口驱散惊吓,又问墨云箫:“怎回来了?”
哪知墨云箫不气不馁地回说:“门锁着,没钥匙,又不能把门拆了。”
“你敢!”肖继离立马横眉怒目起来。那门可是用他最宝贵的一株枫木做的,质地绝佳,冬日不透冷风,夏日不进烈阳。墨云箫敢拆他的门,他就敢把小小玉给拆了!人若实在拆不了,拐走也一样。
当然,这些话肖继离自然不敢光明正大说出口,倘若现在说出来,没准迎接自己的就是一顿飞天棒揍。而且,他现在真心怀疑墨云箫是不是和小小玉在续灵池里泡太久,脑子也被冻得不太灵活了。没钥匙不会找?找不见跳窗进去也行。
肖继离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舒畅,连这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了,哪像他们小时候翻墙揭瓦修屋顶,斗鸡逗猫又逗狗,上天入地什么稀奇事没干过?
正如此想着,他心脏猛然一颤,原是墨云箫抓他一并前行。堪比飞天的踪越神功把肖继离的心脏荡的极度不适,别人都是落地成佛,他估计得落地升天。
“你你……想我心梗猝死啊?哎呦……”肖继离长吁短叹地抱紧他那根鬼木杖,坐在阁楼最低层的台阶上。
墨云箫看肖继离一眼,不予理会,张手问他要钥匙。
肖继离指一扇窗前的一串红辣椒气骂:“那么大个钥匙没看见?长眼睛用来出气的?我看你不仅是在洞里冻傻,更泡傻了!”
墨云箫显然也瞅见那串鲜红欲滴的干辣椒,被肖继离一凶,脾气被逼的相当暴躁,“鬼知道你家钥匙长这样!”
肖继离:我X你大爷!
在墨云箫的催促下,肖继离不再废话,摘下那串大红辣椒,拧下一把辣椒籽攥在手心,一粒不落地塞入锁芯。
待到锁芯全部被塞满,门锁骤然一开。肖继离把门打开,将人请进屋,无奈叹气说他跳窗进来多方便,比来回折腾好很多。
墨云箫瞪视肖继离,实在不想讲好话,“外面封死的窗户,你进来试试?”
肖继离顿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只得冲墨云箫讪笑。
那是很多年前为防盗想出来的办法,人只能从里面推窗透气,外面动弹不得。
墨云箫不欲多说,径直去里屋替换衣物,当他走出房间后,肖继离已经沏好一壶茶等着他。
肖继离不等墨云箫说话,自己就执起面前茶杯,抢先道:“不急,还有两刻时间,我有话问你,陪我喝杯茶再走。”
墨云箫没再说什么,全当默认,在肖继离对面落座。
肖继离呡一口热茶,忍不住唠叨:“明明体有寒症,还往那么冷的池子里跳,怕是没有哪个人跟你一样这么积极找死。”
墨云箫只是道:“我见不得她受冻。”
桌边“砰”一声重响,是肖继离在放杯。
“你见不得,她就见得?”
肖继离注意到墨云箫此刻的微垂头沉默,于是苦口婆心地对他说教,“身子是自己的,若自己都不会爱惜自己,更做不到爱惜好别人。现在腰酸背痛还是轻的,等年纪大了,更有你好受。”
鬼木杖速然向对面一抡,结结实实打到墨云箫一条胳膊,疼的墨云箫不由皱眉。
肖继离瞪眼教训墨云箫,“你小子就等着小小玉往死里心疼吧!早晚有一天,她没生老病死,也会被你给疼死。”
而一旁任打任怨的墨云箫实则想了很多,多到每一次她对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细到她一共为他哭过多少次。他没办法不承认肖继离说的话在理,万幸,现在开始挽救,还来得及。
肖继离停了这个话题,又问起另一个问题,“记恩深一些,还是记恨深?”
墨云箫实话实说道:“从前是恨。”
“现在呢?”
肖继离以为他会说‘恩’,结果自惭形秽。
墨云箫彻底粉碎了这一猜想。清风携红枫在地上打卷,‘唰唰’扫叶声不觉入耳,他却格外沉静地道:“恩虽在前,但恨从不遗漏。”
肖继离觉得这句话的精辟力道相当不错,“具体说来听听?”
墨云箫不妨对肖继离说的直白些,“我主随心而动,只求问心无愧,恩怨是否分明,不欲细究。别人授予我的恩惠,我定一辈子记在心里;给我的痛,大恶血耻,小恶惩戒。”
肖继离直言不讳地一叹,“再深的恨,都会随时间消逝。”
墨云箫也坦言相告,“恨可以消逝,但并不代表我会原谅。”
肖继离听后笑出口,不是嘲笑,而是赞赏欣慰的笑,“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和一般人不一样,但我看出了你第二个弱点。”
墨云箫道:“我知道是什么。”
肖继离忽然义正言辞起来,“有时太看重一个人不是好事,这个道理不仅是对你,对小小玉也一样。”
墨云箫不假思索回道:“在我与她的眼里,对方要比自己重要很多,无她无我,无我无她,无法不看重。”
肖继离道:“你把得住今朝,参不透明日。”
又一刻过去,茶杯成空,他肃然起身,准备离去,临走补上一句,“不若珍惜当下。”
跨过门槛的一刻,肖继离最后一句话清晰入耳,令墨云箫的脚步不得不当下滞留。
肖继离说:“你太依赖小小玉,这已经成为你的致命弱点。”
搭在门框上的手忽用力,五道指痕顺势沿下,墨云箫不看肖继离,反而将目光投向续灵池方向,“只要不是她的命,我什么都可以承受。”
他是在黑漆漆的地下翻滚爬行过的人,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无间地狱,没哪里他不敢闯,纵使万劫不复,也当为她拼上全力。
为了向玉朝弦和芳吟证明自己,为了与不公的命运对抗到底,为了她璀璨敞亮的阳光笑容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