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因壁没有墨云箫的姻缘记载,因为他是灵啊!灵无情寡欲,就算他现在爱你,总有一天会回归本性。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好好想想,今日你为他守终生,来日他娶的只会是别人!”
芳吟言语激烈,咳出不少血,玉轻然跪行到她面前,协助玉朝弦一起替她顺气。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玉轻然拉着姑姑的衣袖,逐渐认清事实,她仰望轮椅上的姑姑,闪烁的杏眸像洁白的纸张,问出口的话像轻飘飘的白羽,是那样的纯净无暇。
“姑姑,我只问您,我的存在,在未来会不会伤害和阻碍到他?”
芳吟宁静地凝望手底这个倔强如初的女孩儿,亲口说出那个简洁明了到事与愿违的字。
一个“会”字,封堵了玉轻然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
玉轻然只觉头脑昏沉,眼睛酸胀。那双大而圆的杏眼中,明媚光彩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白皙玲珑的手掌一步步滑下,落到跪到麻木的腿上,又在无形的空气中无力垂下。
她的心连着前额,像被万只野兽撕咬,散落满地白骨,抽筋拔骨,钻入心窝的疼。
爱之越深,痛越彻骨,患得又患失。玉轻然怕被辜负,怕不得善终,但更怕自己成为红颜祸水一样的存在。
墨云箫把世间所有美好的光留给玉轻然,玉轻然就要把一世平静安康留给墨云箫。
没有人再逼迫玉轻然,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她已被说服。而芳吟的遗愿,也得到了初步圆满。
寒岐轩跪在姑姑面前发的山盟海誓,许的千金一诺,玉轻然双目呆滞地听着,但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最后是阿娘替她包扎好额前伤口,抚拍她的后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她最后的温暖。
那一日,玉轻然和她的阿娘,都落了泪。阿娘怀抱着她,哼着青山远调的摇篮曲,送她入眠。
阿娘说,她的选择是对的。两个人相爱并非一定要在一起,再重的情义,也比不得对方安身立命重要。只要心不丢,便是送给对方最好的回馈。
可她的回馈,却是藏匿一颗完整无缺的心,说着最凉薄的话,以最残忍的方式一步步将他推离。如同手执一把锋利的刀,以冷刃对准他的肋骨,一刀刀划下去,直到鲜血淋漓,白骨森森。
痛彻心扉,死生追悔。
大雪接连下了好几天,泽川所有的花都被冻的凋谢。玉轻然每日除了在姑姑身边尽孝,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屋中养伤。
额头的青紫血包,手掌的掐指血痕,在泽川一等一的药品下,日渐好转。
寒岐轩每日一下朝,都会步履匆匆赶去天净园,采一朵水花奉为上宾,小心翼翼捧到玉轻然面前。
玉轻然只是淡然扫一眼,嘱咐他放在窗边的玉盏中。
但那日,寒岐轩送来的是一朵菡萏水花,玉轻然不同于以往的冷淡,凝望着这朵菡萏出神。
寒岐轩想起菡萏是莲的一种别称,发着自然的笑,顺手从玉盏中拿开花,“这朵不好,我再去采一朵。”
“我要!”玉轻然忽地出口,赤脚跑过去拉住寒岐轩的衣袖,在与他四目相对时,默默低下头,放手不再阻拦。
寒岐轩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维持和煦的笑容,眼里却没有了任何温度,嘱咐她躺回床上,避免着凉。
玉轻然边走边回望窗前玉盏那朵菡萏,仿似透过它,就能看到那个日思念想的身影。
寒岐轩还是给玉轻然留下了这朵菡萏,并且伸手对其灌输灵力。渐渐的,菡萏的色泽由淡蓝化为水墨。
玉轻然穿了鞋袜,走到跟前轻手托起这朵水墨菡萏,憔悴的面容绽放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岐轩哥哥,谢谢你。”
寒岐轩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没有多说什么,抬步走出房间。他藏在玉轻然察觉不到的角落,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目光所及,是玉轻然抱着水墨菡萏无声的笑,是她笑着笑着就情不自禁掉了泪,是她对菡萏的极小心爱抚。一幕幕刺得寒岐轩眼睛又酸又疼,可他还是一眨不眨地注视床边那个一瞬精神焕发的女孩儿。
身后一双白皙柔软的手从他的肩旁穿过,为他披上了冬日暖融融的貂裘。
“殿下,回吧。”永思眸光似水地温柔劝说着,拿伞为他挡住凉意习习的风雪。
寒岐轩转回头看永思,淡漠点头,排散肩头微雪,不接永思手中的竹伞,在前方快步走着,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永思戴起兜帽,隐匿了面容,跟在寒岐轩后面,踩着他的雪中脚印,一下下漫步而行。
两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傻子,虽不甘心,但却一个无悔,一个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