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廪道,“户长为督催赋税之职,想来这些年你在武原偷漏赋税数额不小。你买通汪户长,那武原一带的赋税何时收,收多少,岂不由你说了算?”
赋税虽由朝廷定,但武原一带因着水匪侵扰之故,生活艰难,就连陶知县都觉得此处赋税难以收齐,如果能收上一二便是汪户长的功绩。沈青廪这一说,在场的百姓听明白了,这些年谁家与翁家交好,赋税便可少交晚交些,若得罪翁家,那汪户长就得上门了。
“奸商!”
“我们不仅受水匪侵扰,还要受你这奸商迫害,不得好死!”一个曾经被汪户长逼交赋税走投无路的百姓,得知翁家与汪户长勾结,一下子明白了,“去年我兄长就是因为晚交了两日,便被汪户长带走了。后来翁家的一个管事出面,说给我们作保,还将我兄长安置到翁家种葡萄的地里干了活!”真是讽刺,当时还感激翁家是好人,结果是白给翁家种葡萄!
翁家同汪户长勾结的事一揭开,很多事便也跟着水落石出了。这都是翁家搞的鬼,百姓们骂了陶知县这么久,才知道骂错了人,在武原乱收赋税的汪户长,都是受了翁老爷指使!
翁红霞蒙了,“爹,这是真的吗?”她不相信!不相信平日对她和蔼的爹,瞒着她竟然干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翁老爷低了头。
沈青廪接着问,“将军府有个叫吴三的下人,是不是你们翁家安排的?此人同水匪有莫大的关联,也是致韩将军枉死的嫌疑之一。”
翁老爷道,“我不认识那个吴三。”
“此人可是韩二夫人引入将军府的,翁老爷,你怎会不知?”沈青廪掷地有声。
“是,都是翁老爷让我这么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再加韩二夫人也在一旁指认翁老爷,将所有的事推到了翁老爷身上。
栀娘贪生怕死,张顺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而且昨晚刺客来将军府,还喊那位七公子‘赵大人’,虽然她当时受惊吓没听清楚,但‘赵大人’三个字她是听到了。她也不管七公子是哪来的‘赵大人’,只要能保住她和哥哥一条命,让她说什么,她都会说。
栀娘是翁老爷安排的人,翁老爷百口莫辩。
“昨晚将军府有刺客潜入,翁老爷杀人灭口不成,是不是还想同水匪通风报信?”
原来这才是最致命的一击,翁老爷终于明白过来了,他替石公公扛下了昨晚盗图的罪名,但今日,这位沈公子不买账,处处紧逼,并将所有的罪名都往翁家安!
愤怒的围观百姓,大骂与水匪勾结的翁家人,“奸商,不得好死!”
“姓翁的,当年水匪杀了我爹娘,今日,我要你们翁家人偿命!”
“水匪杀了我兄弟,掳走了我妹妹……”
今日来祭拜韩将军的百姓,哪家没有血泪,他们对于水匪深恶痛绝,因此,将翁家人也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当场杀了他们!
翁红霞吓傻了,“不是我们,不是我们,爹,您说实话吧……”
“霞儿,这都是我罪有应得,我该死!”翁老爷咬牙,当众承认了罪责,“各位乡亲,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儿、小婿无关,求你们放过他们!我愿一死,来赎我罪孽!”
“翁老爷,偷漏赋税、强占土地,还勾结水匪,这些罪名你一个人可担不了。我听说你们翁家还曾看上一户人家门前的一株百年老树,那户人家不同意,你们就把那户人家逼得家破人亡……”
欲加之罪,翁老爷一听沈青廪说到这些,当即想到了石公公的应奉局,别说一棵百年老树,就是玉石宝物,但凡他们看上的,他们都会不折手段抢过来,送进京讨好皇上。可这些翁老爷不能说啊。
在被逼担下所有的罪名之前,翁老爷也想过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今日个被这位沈公子当众审判,还在韩将军的灵位前,他被骂被判一死都可以,霞儿和益儿是无辜的,不能受他的牵连,被唾骂一辈子。翁老爷已经承受不住了,武原百姓的辱骂和愤怒,已经淹没了他的声音,他最疼爱的独女翁红霞目光呆滞,像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他。
这个沈公子在往死里逼他啊!一步步地逼问,最后才牵扯出水匪,可这会儿,谁会相信他呢!
左右都是一死,是光明磊落的死,还是背负骂名,死了都要连累翁家子孙后代及旁支……翁老爷动摇了。
宋益是读书人,最为不耻这等小人行径,“爹,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这般得来的钱财,您晚上能睡得着吗!”
“您不是我爹,不是我爹!”翁红霞忽然发了疯地喊叫起来,“我爹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勾结水匪的祸首抓到了,还查清了武原的赋税问题,昨晚又查封了翁家,陶知县对沈公子万分钦佩,不愧是浙西常平使身边最得力的幕僚,一出手就把这件大案子办妥了。海盐县已经好久未有大案办过了,幸亏他今日来了,也算沾了这个案子的光,日后吏部考核,他就不愁了。别的不说,就是翁家大笔钱财入库,与朝廷而言也是件功绩啊。
项将军拔剑,“今日,我要为韩将军报仇,杀了你这勾结水匪的奸商!”
“杀!杀!杀!”项峰带来的兵士也跟着高喊。
与此同时,百姓们也异口同声附和。
军民同心,杀翁家人的喊声不绝,连陶知县都震撼了。
在武原,一旦背上勾结水匪的罪名,那就是世世代代不容于武原,比死更可怕!
“我招,我什么都招……”翁老爷面如死灰,如果连累霞儿、益儿都要死,那他还扛什么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