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另一处屋子,烛光跳动,茶香萦绕。
“梁四哥,到你了。”
七公子与梁四爷正在对弈,论棋艺七公子略胜一筹。
石北战战兢兢地跪着,每听得七公子落下一子之音,心头就害怕地颤了一颤。“属下劫了鸣蝉,将他送到了一个往南的船只上。梁姑娘给了他一枚压胜钱,让他去杭州找梁老爷。”
梁家目前不安全,梁老爷就暂时住在了毛知州府上,顺道为毛知州培植梅花。七公子道,“安排倒也不差。”
梁四爷小心翼翼看了眼七公子,为自家侄女求情道,“照儿这孩子不知轻重,她哪知道若无公子从旁相助,就她那点本事,早被姚家发现了。”
从江岸到姚府,七公子看似不知情,与姚老爷同行闲谈,但梁四爷熟知七公子的脾性,若不是为了替梁照水遮掩,区区一个静海郡的盐商,七公子根本不会去理会。
“下去吧。”七公子听完了石北和梁照水二人合计相救鸣蝉的事,挥手让石北退下,却也没罚石北,石北大喜过望,仓皇退出了房门。
梁家人路遇不平之事,别说梁照水,就是梁四爷,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即便梁照水不救鸣蝉,梁四爷也会去救。这点七公子很清楚,他道,“救一人如何算救?梁四哥,你说呢?”
姚老爷买来的那几个美少年,不止一个鸣蝉,七公子的话,让梁四爷惊得停下了手中的棋子,“你是说?”是啊,救一个鸣蝉算得了什么,如果能将那些无辜的美少年都救了还他们自由,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才算本事。“公子大义,若得高位,确实是我等百姓之福。”
卸下浙西常平使,七公子此次入京是要进六部的,至于是户部还是兵部,朝廷还未定。此事康王也曾向七公子透露,皇上有意让七公子进户部,跟着沈尚书从巡官做起,等日后沈尚书告老,这户部尚书的位子就由七公子升任。不过巡官之上还有两位侍郎,七公子要接任户部尚书至少得等个八载十年的,这已经是朝廷最年轻的尚书了。
七公子道,“北方战事吃紧,朝廷缺钱,户部也就是个空壳子。”
“确实,敌军南下逼近,打仗又没钱,时局为艰啊。”梁四爷多年在外,足迹过九州,对于朝廷的事也知道不少,“阉党把持朝政,贪墨钱财,此番入京仅凭江南这些罪证,远远不够。康王虽好,却不得帝心,七公子,你这走得是险招啊。”
“根基太薄,时日不多,也只能搏一搏了。都说富贵险中求,有令侄女这福气在,万一博个满堂彩呢。”七公子打趣。
梁四爷一愣,回道,“这些日子你把我们梁家的福气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我替我大哥道一声谢。”
“从杭州到静海郡,路途凶险,还遇追杀,贵府倒是放心地很。”七公子意有所指,“梁四哥,你猜在毛知州府上的梁癯仙,是如何安心地待在知州府植梅的。”
梁四爷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有公子照顾,大哥自是安心的。”但因慌乱,棋子落错了。
七公子不动声色问道,“此地梁四哥是否来过?”
梁四爷据实道,“未曾。”
七公子又问,“关于江浙一带丢失男童之事,我想听听梁四哥的意见?”
像鸣蝉这般的少年,如要卖个好价钱,必然是要花时间教导,年岁太大不行,就只能从男童挑起教个几年,便能转手卖了。
梁四爷道,“贩卖稚童,自古不绝,有利可图。一般丢失的孩童,各地官府会记录在案,再派人寻找,往往收效甚微。尤其是偏远之地的穷苦百姓之子,丢了便也丢了,上哪里找。这些年民生凋敝,有些百姓衣食无着,也不乏卖儿卖女。但像这样有规模有组织的买来孩童,精心培养,再高价卖出,实在骇人听闻。如若要捣毁,就必须找到那组织贩卖之人。所以,你来姚家……”
梁四爷忽然意识到,七公子来姚家,也并非是为了帮梁照水遮掩。七公子道,“姚老爷能买来这些少年,必有门道。循着这个线索,我们顺藤摸瓜,即便抓不到祸首,抓几个人贩子杀鸡儆猴,也不枉来静海郡一趟。还有,鸣蝉这件事别告诉令侄女。”
“你怕她得知,找你闹吧,哈哈。”千辛万苦救出的鸣蝉,又被七公子派人从船上抓回来,扣在了静海郡当诱饵。想想,梁四爷就想笑,他侄女再折腾,也翻不出七公子的手掌。
二人一来一回,下了数盘棋。梁四爷叹道,“十年前我教你,你才初涉棋道,如今你青出于蓝,我认输。若沈公子在,定可以一盘棋陪你下到天明。”
沈青廪在太学之时专注于棋道,日日下棋,几乎成魔。后来无人跟他下棋了,也胜不了他,他找不到人便也不再每日抱着棋盘了。
“公子,属下回禀。”这时,贺丰进来,“梁姑娘已在姚姑娘屋内休息,一切安好。”从梁照水到姚珍珠的屋子,这一路上贺丰都跟着的,就是怕梁照水与姚珍珠一言不合二人打起来。
梁四爷惊讶,“照儿入睡了?”以照儿的任性,并不是那么容易与人相处的,还同住一个屋子。
贺丰道,“属下听着屋里没动静,便回来了。”
“她若不愿意,姚家还能强拉着去。梁四哥,可安心了。”七公子起身,“夜也深了,梁四哥也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