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巡道,“你看到梁姑娘,大概是什么时候?”
绿衣丫鬟道,“今日申时末。”
申时末,这么巧?梁照水心道不好,这个时辰她刚从外边回白家,难道是走错了白家的大门,刚好走了一个靠近白乐院子的大门?所以,看似避开了白乐的院子,实则她还是经过了?
梁照水懵了,她不说话辩解,白夫人、傅巡等人就以为她心虚。
“梁妹妹平素就不认得路,怕是一时误入了阿乐哥哥的院子,才会……”孟朝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仿佛证实了梁照水是误入白乐的院子,然后在不知情之下练习琵琶,弹了哀曲,引得白乐起了怀疑,接着便也得知了真相。
梁照水气愤,“你胡说什么,不是我!”
“你一贯任性,因任性不知闯了多少祸,之前的事有七公子为你担着,也就过去了。梁妹妹,可这次,你的无知和任性,会害死……”孟朝哽咽,“阿乐哥哥的身子这么弱,可怎么经得起这个打击……”
一贯任性?梁照水冷哼,自从离开杭州,与孟朝相处日久,便也渐渐有了隔阂,或许在孟朝眼里,她就是一贯任性,也正因此,她处处避让着孟朝,可这样的避让,反而让孟朝对她的误会更深。
梁照水讽刺道,“孟姐姐,说得好像你亲眼所见似的。怎么,那个时辰孟姐姐不在房里养伤,跑来白公子院子探病吗?”
这一句话,直接把孟朝堵得哑口无言,她既不在现场,自然也不能强加臆测,这样的话若传到七公子耳里,有损她孟朝的德行。
孟朝不说话,白夫人却厉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不管你是谁,仗了谁的势,也不管你是无心还是有意,你害得我儿病发,我绝不饶你!”
若非赵娴挡在梁照水面前,白夫人只怕当场都要杀了梁照水。
“娘,不怪梁姑娘,是我……我……”虚弱的白乐为梁照水说情。
但梁照水无需他人说情,不是她弹的,干嘛她要认,梁照水道,“白公子,我初学琵琶,曲子弹得如何,你一听便知。”
梁照水要弹一曲琵琶自证清白,白夫人不耐烦道,“你还想让我儿再伤心一回吗?出去,快出去!”
赵娴刚要护短,梁照水这回却没在坚持,“县主姐姐,算了。”白公子病得这么重,她若再弹一曲,不仅引得他哀伤,还不吉利,人还没死,怎得就给他招魂了。
“照儿莫怕,只要不是你,元和一定会查出来的。”赵娴安慰梁照水,和她一起走出了白乐的屋子。
白夫人回到儿子白乐身边,“阿乐,你不要多想,这是白家的一场劫难,跟你无关。”
“死了那么多白家人,怎会与我无关,我愧对他们……”白乐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我无颜活在世上……”
“阿乐,你不要丢下娘……你要活下去!”白夫人痛哭,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千万分小心地养着,她还要等着儿子娶妻,还要让儿子承继白家,发扬白家。
孟朝亦劝道,“阿乐哥哥,你要好好养病,你病好后,我便又能听到你的洞箫之曲了。”
白乐握紧了手中的洞箫,气息微弱,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子,早已和当年他所认知的朝儿相去甚远,他的朝儿,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眼中有伤,有泪,但她的眼底很冷很冷,看不到半点的柔情,仇恨消磨了她最初的模样,比之当日她的提防心更甚,她不相信任何人,也包括他。
“朝儿想听曲子,阿乐哥哥……自当……为朝儿吹奏……”
看到白乐拿起洞箫,白夫人慌忙阻拦,“阿乐,等你养好身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吹奏。”
但白乐仍固执地吹了起来,吹一个音调,便是一阵咳嗽。断断续续的,吹得艰难。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
听到这个熟悉的曲子,孟朝的眼眶湿了,她不值得,不值得阿乐哥哥对她这么好。
“身为白家人,现在却吹不了一首完整的曲子,咳咳咳……是我让白家蒙羞了。娘,请恕儿子不孝,白家,白家就托付给您了……”
白乐未说完,便闭上了眼,洞箫落地,摔成了两截。
“阿乐!”
“阿乐哥哥!”
“公子!”
屋子内顿时哭成一团,也乱成了一团。
“阿乐!”白夫人大哭,哭完又大笑,“白家,以后还有白家吗?”阿乐死了,那些精心培养的白家人也死了,他们都死了,白夫人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辛苦支撑,也都白费了。当年白淮死后,白夫人都没这么绝望过。
“师父。”孟朝、傅巡跪下。
白夫人悲笑,“你们也都知道,阿乐在洞箫上的天赋,他若身子好,定可让白家在江南曲乐上名垂千古……还有那些白家人……”说到死去的白家人,白夫人又骂了一通冯晋。
傅巡磕头,“师父,为了白家,您千万保重自己。”
“争来争去,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云师姐,你满意了吧!白夫人说着傅巡听不懂的话,“我自以为能做到,不会让师父失望……只有我袁慧雅,才是最合适的白家夫人,才会让白家的曲乐位于江南之首,声名远播……”
梁照水和赵娴站在屋外,听到里面哭声,梁照水也跟着哭了起来,“县主姐姐,我没有在小白公子的院子外弹奏哀曲,不是我……”
如若让梁照水当着小白公子弹奏一曲,即便哀曲弹得再相似,小白公子也能分辨出来。可现在小白公子死了,梁照水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法子了。
赵娴道,“自然不是你,此事蹊跷,我们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