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若无其事地一笑道:“王兄回来的正好。弟弟我此番楚国之行,偶遇一位名医,特地请他前来为如姑娘诊断病情。”
“哦~?原来如此!”魏圉脸上划过一丝疑云,随即看了看魏无忌,又看了看那位宦者令,语气轻松道:“那位名医现在何处?”
宦者令刚要开口应答,陈政从屋内走了出来,却不理会不期而至的魏圉,向魏无忌拱手道:“信陵君,里面那位姑娘的病情并无大碍,只是心中积郁忧闷所致,若要有所好转,切不可幽居于此,还需多多出宫行走才是。”
魏圉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政,轻笑道:“看来这位便是楚国来的名医了。若确如名医所言,那倒也不难,改日本王便带着如姑娘出宫游玩一番。如姑娘的病情若见了好转,本王必有重赏。哈哈哈哈!”
宦者令狐疑地盯着陈政:“好一个楚国名医,见了我家魏王如何不拜?!”
陈政拿眼扫了年龄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魏圉一眼,只见眼前这位魏王骨子里透出一股高傲的气息,眉宇间显现出阵阵寒意,拱手轻笑道:“我本乡野小民,不知你们这王宫里的规矩,还望魏王莫要见怪才是。”
魏无忌上前道:“我家王兄感谢名医还来不及,又怎会见怪名医呢?!哈哈哈哈!”
宦者令不依不饶道:“怕是没有这位名医说得如此简单吧?!敢问名医,如姑娘的脉象如何?何不开个方子,也好对症下药呢?”
魏圉接过话锋道:“对对对,既然是名医,自然要开个方子,也好教魏国王宫的太医们领教一下楚国名医的高明之处。”
陈政摆了下手:“所谓是药三分毒,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世上治病的良方可不全在那药汤里。”
宦者令两眼放出寒光盯着陈政:“名医说来倒是轻巧。若真如名医所言,那我们魏国王宫的太医们岂不都成了欺世盗名之辈?!”
陈政冷冷道:“依我看来,你们魏国的太医们怕是心有忌惮,没有一个敢说真话的人吧?!”
“呵呵!”宦者令凑到魏圉身旁,追问道:“不知名医所言的心有忌惮,可是有所指乎?”
这时,从陈政身后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小宦者,猫着腰凑到宦者令身旁,又拉直了腰趴在宦者令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那宦者令一双眼睛在陈政身上反复打量了几遍,眼神中透露出的惊异渐渐地被阴冷的寒光取代,待那个小宦者重新弯了腰一步步后退着离去,宦者令的嘴角竟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宦者令扭脸对魏圉道:“大王不是说要去信陵君府中见一见那位邹子先生吗?何必因为一个无名之…,哦,为了一个楚国人在此延误时辰呢?!”
魏圉笑道:“对对对,宦者令提醒得对!”接着看向魏无忌:“弟弟且先回府中,待本王沐浴更衣一番,便登门拜访邹子先生。如何?”
魏无忌暗自庆幸自己这位魏王哥哥没有在意假扮成楚国名医的吕大哥,急忙拱手应承一番,领着陈政便要走出王宫。哪知刚走了几步,身后魏圉招呼道:“弟弟且慢!”
陈政和魏无忌回过身来,魏圉看着陈政一笑道:“待会儿到了弟弟府中,本王还要向这位名医讨教一番才是。”这位魏王又看了看身旁的宦者令,似问非问道:“人家都说我这位弟弟礼贤下士,就连看守城门的寻常士卒,哦对了,还有卖肉的屠夫都与我家弟弟相交甚厚,我这个当哥哥的岂能落在弟弟身后呢?!”
宦者令满脸堆笑道:“大王整日为了国事操劳,那些礼贤下士的事儿自然是交给信陵君去办了。想当年,大王若不是为了制衡那夸夸其谈、徒有虚名的孟尝君田文,信陵君又如何获封信陵之地呢?可惜外间之人只知道传颂信陵君的美名,却不知大王您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啊!”
“对对对,还是宦者令最明白本王的心思。信陵君替本王在外面招揽各方贤能之人,也是体会了本王招贤纳士的一番诚意。待会儿,你也要去信陵君的府中,替本王向信陵君多多致意才是。”
宦者令一边应承着,一边斜眼瞄了陈政一眼,嘴角仍挂着冷冷的笑意。
……
陈政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魏无忌走出魏国王宫,恍惚之间,马车已到了信陵君的府门前。
当邹衍听说魏王将要出现之时,轻轻地摇头叹息起来。徐福询问之下,邹衍也只是低声感叹道:“果真是劫数难逃啊!”
徐福不解道:“尊师此话怎讲?难道是吕…”
没等徐福说完,邹衍摆手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天意,天意也!”
……
过了许久,魏王的马车在两队王宫侍卫的跟随下,出现在了信陵君府门前。
骑在马上的宦者令抬起右手,整个队伍随即停了下来。
一个徒步小跑而来的小宦者急忙趴伏到宦者令的马旁,脸上的汗珠顺着下巴,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宦者令左脚蹬在马镫上,笨拙的身躯扭动之下,右脚踩住小宦者的背脊,动作迟缓地下了马。
没等魏王出现,宦者令快步走到马车旁,重复着刚才小宦者的动作,竟颤巍巍趴在了那里。
魏圉一改在王宫时的愉悦神情,面色阴郁地站在马车上,一边招呼不远处侍立的小宦者,一边对宦者令道:“宦者令一把年纪,方才本王不是有言在先,今后便改了这个规矩,换做他人服侍本王便是了。”
趴在地上的宦者令扭头看了小宦者一眼,吓得小宦者身子猛一哆嗦,两只脚仿佛粘在了地上,头也深埋了下去。
“老奴服侍大王乃是老奴的福分,岂能让他们那些不懂规矩的人弄脏了大王的脚。不瞒大王,老奴这个后背呀,若是大王一日不踩,便要痛痒一日,一月不踩便要痛痒一月。大王越踩,老奴越是舒服的紧。除非大王嫌弃老奴,教老奴早日去见先王…”
“好了好了!本王依你便是,何必抬出先王。”说完,魏圉抬脚踩着宦者令下了马车。
魏圉扭脸对刚刚起身的宦者令道:“本王交代的礼物可备好了?”
宦者令哈着腰低声应道:“大王放心便是,老奴已教人安排妥当。”
魏无忌带着府中一干人等迎了出来,后面人齐刷刷跪倒了一片。魏圉扶住了正要屈身的魏无忌,呵呵一笑道:“你我兄弟,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