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们一通随声附和,一阵哄堂大笑。
“不可无理!”陈政厉声呵斥道:“亏你们还跟在齐王左右,如何这般信口开河!”
一个五十岁上下,身穿粗布衣服的老者出现在店铺门外,向里面的少年使了个眼色,微微地摇了摇头。
里面那少年向陈政一拱手:“公子,我家的剑不卖,你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不卖?”陈政大惑不解道:“方才你不是说,这剑卖与不卖,要你家夫人做主吗?”
“这位公子,对不住!我家夫人曾有交代,这剑只卖给赵国人。方才听公子说,你们是齐国人,只好请你们将剑放回去了。”
“这个…,我是赵国人,你可以将这些剑卖给我,我再转赠给别人。如此,你家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吧?”
陈政身后的剑客们手举青铜剑,接连起哄道:“老子们有钱就能买你家的剑!什么赵国人不赵国人的!赵国的男人都死光了,哪还有人买你家的剑!难道要赵国的女子们将你家的剑买去跟秦军拼命不成!”接着又是一片大笑声。
站在店铺外的老者信步而入,从陈政和剑客们的身旁擦身而过,伸手将石板上那把刚刚淬炼完成的青铜剑拿了起来,仔细端详一番后,连连赞许道:“好剑!果然是好剑!听说你家的一把剑要卖到一个金饼子,可是当真?”
那少年眼光一闪:“哦!确,确是如此。”
后面的齐国剑客们炸开了锅!
“一个金饼子?!”
“你们咋不去外面抢钱呢?!”
“什么破剑,竟敢张口要一个金饼子!”
“我看跟咱们齐国的剑差远了!”
那老者回身一笑:“我说诸位,剑是人家的,人家说卖多少就卖多少,若是嫌贵,大可不买嘛!”
“嘿!老东西!”一个剑客持剑走到老者近前,恶狠狠道:“看你这穷酸样儿,也不像个买剑的。少管闲事儿,不买剑便滚出去!”
老者一笑:“呵呵!听闻齐国乃礼仪之邦。今日一见,真是教人贻笑大方啊!”
“好你个老不死的!”那剑客将手中剑的剑尖儿对准老者,刚说出一句“你找死”!突然,众人眼前寒光一闪,只听“当啷”一声,再看那剑客的手中剑已剩了半截,另一截掉落在了地上。
那老者仍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剑客们齐刷刷将目光聚拢在一旁的陈政身上。
陈政也是不明所以,无奈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剑客们的目光又转移到了老者身上,却见那老者两手揣在袖子里,神态自若地含笑不语。
那剑客扭脸看见火炉旁有一把火钳,当即丢掉手中的断剑,拿起火钳,自火炉中夹出一团火焰来,面带冷笑向后倒退了几步。
“万万使不得!”陈政高呼一声,便要挡在老者身前,可是为时已晚。
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焰划出一道弧线,向老者所在的方向飞去,炙热的高温从剑客们和陈政的头顶上掠过,几点火星落在几个剑客的发髻上,一缕缕完全可以忽略不见的青烟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头发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转瞬即逝。
“夫人!”店铺里的少年惊呼一声。
一阵火光四溅…
那团火焰一分为二,落在了老者身前。
再看那老者,却是毫发无伤、气定神闲。
陈政和剑客们定睛一看,地上的两团火焰还在卷动着火苗,旁边散落着的零星光点正在陆续燃尽最后一点光和热,与世界上所有的生命体一样,最终走向了尘归尘、土归土的归宿。
夫人?
陈政四下看了看,哪来的什么夫人?
又一个剑客双手举剑向老者的头顶劈了过去,陈政一个箭步站在老者前面,逼得那剑客将手中剑停在半空,迟疑再三后才缓缓收回。
那老者似乎并不领情,弯腰捡起地上的两截断剑,一脸惋惜地摇头叹息起来。
陈政拱手刚要说些什么,那老者轻笑一声道:“天下利剑,唯有德者执之。恃强凌弱、争强好胜之人手持此剑,终究落得个戕害自身的下场。可怜乎?可叹乎?可悲乎?”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陈政躬身施礼道。
“哈哈哈哈!”那老者走到火炉旁,随手将两截断剑丢入火炉中,又将双手交叉着揣进袖子,注视着陈政:“人生而为人,本无名无姓,不过是天地间一个匆匆过客而已。那些生怕他人不知自己姓名,唯恐后人忘掉自己名字的人,不过是被虚名所累的俗人罢了。哈哈哈哈!”
“夫人!”刚才出门而去的那个少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店铺门前,对那老者说道:“原来您在这里,教我好一通找。”
夫人?陈政和齐国剑客们也是无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手持火钳的齐国剑客指着老者,笑得前仰后合,其他剑客们也是笑得枝叶乱颤、东倒西歪。“老东西!原来你就是那个在外面跟男人厮混的夫人。哈哈哈哈!你个老东西若是守着寡,我们弟兄倒是可以给你撮合撮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顶上的一只飞蛾不知是被笑声吵醒了,还是被剑客们惹恼了,震动着翅膀飞舞在那剑客的面前。那剑客举起火钳,对着飞蛾一通挥舞,一边追打着飞蛾,一边叫嚷道:“看老子不夹死你个老东西!”
或许是那飞蛾不屑与人世间此等人纠缠不清,竟向着熊熊燃烧的火炉飞了过去。
老者身前,一道寒光闪过!
宁可化为灰烬也要远离人世间随处可见的丑恶灵魂的飞蛾,在即将飞入火中的瞬间一分为二,火炉中两个微弱的火苗乍现,随之湮没不见。也许,在另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里,天地反转,黑白颠倒,善良的变成了丑恶,丑恶的变成了善良。而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又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