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子猷逗小妹,“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回连我都自叹不如。”
兄妹二人言笑晏晏,又走了约小半个时辰,行至“喊车沟”内。子猷驻足高处,极目准其地望,见众多陶窑以此沟为中心,依地势分布于磁窑沟、龙王沟、琉璃窑、采坪沟等地段,东西横贯有超八佰余尺,南北纵长也足近叁佰余尺,规模之大,在界休县境也属蔚为壮观。
吸引子猷驻足的是,陶窑大多设于宅旁,1人多高,进深约5尺左右,一次大约能装百余个笼盔,可谓是典型的家庭作坊式生产。
(笼盔,即一种装碗胚的模具。)
这一大早的,陶工们已投身于热火朝天的忙碌之中了,有些个面熟的,和经过的少姝他们纷纷点头致意。
“子猷哥哥你看,”少姝伸手,往一处露天的场地上指了指,“陶工们在拉坯呢。”
若干陶工分别将炼好的泥坯置于坐前的轱辘上,以脚推动轱辘上的圆轮,使之飞速旋转,只余一团模糊的影子,同时,陶工沾满泥浆的双手利落地拉动着泥坯,像变戏法一般,制成了或碗或罐等诸多形状。
“嗯,功夫流畅,一气呵成。”子猷专注地看着。
“哥哥,这才是器物的粗坯,还需经晾晒或烘成半干,再行修坯,他们一般用‘挖足’、‘补水’的法子,使得胎壁厚薄适当,表面光滑。”
“嗯,这坯体打磨好了,当是烧造出精品的关键吧。”
“说起陶窑制坯的法子,手工拉制只是其一,哥哥你瞧,那边架子上有成排的模具。”
子猷看到有三两陶工在将调配好的泥浆灌入那些模具之内,每人的动作小心翼翼,模具外竟不漏一滴泥浆。
“像这样注满后,静待坯体收缩,与模具内壁会自行脱开,再打开这些模具,取出成型的坯体,修齐注浆线,这种俗称‘注浆坯’。”
听着少姝侃侃而谈,子猷的目光禁不住转到了妹妹身上。
少姝不觉,意兴不减的指着近处草席,上面有晾至半干的泥块,接着说道:“将这样的泥料扎实的按进模具当中,再将模具合拢固定好,坯体成型后陶工再行修坯,这是陶工们称为‘印坯’的法子。”
子猷诧异出声:“少姝,你怎地对烧陶制坯的工艺熟稔至此?”
少姝笑:“真不算什么,皮毛而已,装饰和上釉的绝活还在后头呢,我可就说不上来了,饶是这些,也是往常我听珐花东拉西扯断续晓得的,没想到,积攒多了还挺能唬人,哈哈!”
“你说的珐花就是武师的女儿,你的好友?”昨日少姝介绍武师时,子猷听她提起过这个名字,想来是与少姝年纪相仿的玩伴。
“是啊,珐花一心盼着她爹能教她上釉,还有那些雕镂剔划等‘密技’,你不知道,那武师但逢这些工序,便会将‘闲杂人等’全部遣开,包括他的独女。我瞧着,武师那几个徒弟,未必赶得上珐花心灵手巧。”
“唔,对此我也略有耳闻,有些匠师格外珍视祖传手艺,‘百工’本来各怀其技,即便世道太平,一门手艺也仅可艰难维持生计,所谓传男不传女,实则是不传外家,媳妇也可以传却不传女儿,是对自家手艺的一种守护,其情可原,也不难明白。”子猷脚步放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