珐花不再言语,转向子猷,深施一礼,低着头,终于狠狠地落下泪来。
子猷忙道:“珐花太客气了,想必你们小姐妹有话说,我先行一步?”
他接过少姝手中的包裹,识趣地踱开了,徐行间细览村光,时不时地,低头摩挲一下手中的物件,回首望去,两个豆大的小脑袋还凑在一处,那黏糊劲儿里有满满的童趣。明眼人即刻便能看出,此二女性情大相径庭,初时他还颇感疑惑,她们何以能成知交?显然,两个小姑娘心意相通,互为体贴,甚是难得。
行之未久,眼见水沟柴门在望,屋顶炊烟袅袅,看来三婶已备上中饭了。
星月初现,三人在院中纳凉。
花圃畔的几案上,红花瓷壶中已盛上清水,润着一束干枝。
点缀着数片花叶的枝子,由晚风不经意吹落院中,再由思霓不经意地拾起,此际端然立于壶间水上,氤氲中更显灵动,引得子猷频频注目。
子猷陪三婶坐了品茶。
“这些是匐勒那孩子带来的,你们早起刚出门去,他就赶着车来叩门了。”思霓指了指案上两盘可口的点心和瓜果,鲜香浓郁。
“还是三婶需多用一些,这次上来,我觉得三婶仿佛又清减了不少,近来身子可觉还好?”子猷隐有忧色。
“我很好,胃口如常,劳你担心了,没事的。”思霓的回答令子猷踏实了些许。
“嗯,那匐勒可有对婶婶说什么?”子猷又问。
“他也不曾多说,进门就行跪拜,这孩子,知道少姝没在家,放下了东西,便称有事告辞而去了。”思霓为子猷添上新茶。
“大恩不言谢,也是个明白人。”子猷的目光移向做拜月礼的少姝,见她屈伸俯仰,从容不迫,不觉赞道,“导气使和,引体使柔,美好的德性,多存于良习之中,三婶深得有道先生门风。”
思霓微笑:“少姝打小身子骨弱,经年不敢懈怠,如今才见成效,没法子,一说起别的兄弟姐妹能在书馆学习御射,她才是羡慕不已。”
“在山间过活,三婶已是周祥备至了,侄子自打有了小羲,才体会到父母的养育操劳之恩,为了孩子必得尽其所能。”
“呵呵,小羲现在还在襁褓,待他慢慢长大,到了能在你身侧谈天说地的光景,你体会就更深了。”
“犹然记得少姝幼年昏迷那回,三婶你夙夜不息呵护照料,她才好转过来,三婶却又累倒了,少姝也是懂事,醒来告诉我们的第一句话便是,‘感激老天,赐给我这样好一个妈妈’,”子猷说着,不胜唏嘘,“可怜见的,那时她学会讲话才多久,便能道出这样动人肺腑的话来。”
思霓回忆牵动,记得少姝醒来,看到她扑簌簌落下的泪珠,用短短手指沾过一滴,含在嘴里奶声奶气道:“泪珠儿给我吃,好妈妈就不疼了。”这是她在幼女跌倒哭痛时的劝慰灵方,不期被她转用,不过把“好宝宝”换成了“好妈妈”。
“为人父母的,哪个不是甘愿为了孩子扎挣拼命的,除了依赖大人,他们还能指望谁?”幸得夜色掩盖了泛红的双目,只听思霓缓口气又道,“可是这孩子生来的心重,一样的事,在她心里,感受到的竟比旁人纤细繁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