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语气也不免尖利了些:
“爹爹可知今日若非我跳车及时,只怕眼下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对于一个差点害死你女儿的凶手,你也决定视而不见?”
“芷儿……不是爹爹不去找皇上替你主持公道,只是这晨曦公主性子顽劣,且睚眦必报。若是叫她因为今日这事受了罚,只怕日后会找你麻烦。”
韩长忠的话不无道理,只是眼下韩芷火气上头,根本听不进去。
“爹爹既然愿意护着一个险些杀你女儿的凶手,便不必假惺惺的又给我送吃的来,你走吧,我要睡了。”
秋月居院中,见韩长忠久久不离开,管家长生只得命人给他取来厚氅,缓声劝道:
“小姐今日受了惊,眼下难免心情不悦,老爷不如等过几日再来,小姐那么聪慧,想必那时一定能明白老爷的苦心。”
闻言,韩长忠只是长叹一口气,颓败着转身往前院走去:
“我这个父亲做得失职,也不怪孩子责怪。”
“老爷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小姐终有一日会理解的。”
夜色渐深,下了半日的风雪不见停歇,城郊顺成侯府四下灯烛彻亮,府中下人还在整理客房。
后院主房,越岂负手立于窗前,眼望着大雪将院中树枝染白,神色不变。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身侧房门被人推开,身着夜行衣的曾广,提着一个眼露惊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启禀主子,此人便是当年燕王府旧人,因着在燕王府灭门前,脱了奴籍离府,这才活到了如今。”
中年男子被他推得一踉跄,索性爬跪在地,死命闭紧双眼,心下细细开始盘算。
燕王府被灭门一事时过五年,便是当日同燕王有交际的众多大臣,也都获罪离了京;眼下这个当口会调查当年的人,莫非……
一个念头蹿入脑海,直叫他吓得手脚冰凉。
“抬起头来。”
眼前男子语调冰冷,不叫他反应,头皮就猛的一紧,曾广直接揪着他头发,迫使他抬起了头。
眼前这个面孔有些陌生,想来当初在燕王府不怎么得力。
“你叫什么名字,当年是谁拿钱给你赎身,叫你在燕王府灭门前夕脱了奴籍,得以逃脱。”
对上越岂冷冽的眸光,中年男子身子一颤,下意识狡辩:“草民不知道什么燕王府……啊!”
手掌被短剑刺穿,鲜血瞬间流了一地,可身旁捉他来的男子依旧没什么表情:
“主子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什么;若再撒谎,下一次被刺穿可就不止手掌。”
一旁越岂已经坐入椅子,屋内烛火被风吹得四下晃动,叫他冷峻的俊颜半明半暗,识不破半分情绪。
“本侯没什么耐心,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当年是谁救了你。”
语调明明跟方才没有变化,却叫人无端生了寒气。
“草、草民王沉,是当年燕王府的柴房伙计;燕王府事发前,一个男人找上小人,说燕王府不日就要亡,若是我不想死,就帮他在燕王府井中……井中投一份药下去。”
话毕,那中年男子急忙又道:“草民当时找城中大夫瞧过,那药不过是一般的蒙汗药,不、不致命。”
“可瞧清找你那人的面貌?”
“不曾,那人同草民见面一直带着面具,所以草民未曾见过他面容。”
越岂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是什么样的面具?”
“是……是狼,不对是老虎。”
曾广面色微沉,一把扭住他手臂:“到底是什么?”
中年男子疼得哇哇大叫:“草民真的记不清,只记得那面具甚是吓人,左右两边花纹都不一样。”
左右两边花纹都不一样?
狼?虎?
越岂眸子微眯,原来是这样。
屋内地龙烧得正旺,风声渐停,烛火的火芯拔直,一切归于安静。
见越岂不再说话,王沉心下没底,急忙颤着嗓音求情:
“大、大人,草民把知道的全都说了,还望大人念在草民上有八十老母,饶草民一命。”
越岂抬眸扫了他一眼:“你背信弃主,还想本侯饶你一命?”
“草民知错了,草民真的知错了,还望……”
王沉着急的嗓音卡在喉咙,双眸猛地瞪大,眼中惊惧还未来得收起,就这样遗留在了眼角。
曾广没什么表情的将短剑从他喉咙中拔下,鲜血瞬间飙了一地。
血腥味在屋内蔓延,越岂没来由的觉得厌烦。
“拖出去处理干净,屋内一应沾血的陈设,去命人重新更换。”
曾广头皮一紧,赶忙垂头应声。
翌日,天朗气清,斜透出云的暖阳柔净喜人。积攒一夜的霜雪开始融化,雪水顺着屋檐砸到地上,连成一条密集的线。
韩芷叫人把软榻搬到廊前,抬眸望着垂落成线的雪水,心绪纷乱。
依着前世的时间线,再有一个月越岂便会向韩家发难;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越岂手中保下韩家?
就在她想得出神之际,端这一碟点心的秋儿,就急急忙忙从前院的方向跑了来。
“小姐、小姐,顺成侯爷来了。”
顺成侯爷?越岂!
韩芷脑门一紧,赶忙从软榻里直起身:“他来做什么?”
秋儿将点心放到一旁桌子上:“奴婢也不清楚,听厨房的伙计讲,说是跟着老爷一路从宫里回来的。”
虽然不清楚越岂为何会突然上门,可联想起上一世此人的种种行为,此番举动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思及此,韩芷哪里还敢在后院逗留,急忙穿好鞋袜就往前院跑了去。
前院正厅,韩长忠听着越岂对如今局势的种种剖析,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立;侯爷所思所言,正是这几年一直困在韩某心中的刺。如今四海灾祸不断,百姓民生艰辛,若能行减赋降税之政,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越岂赞同的点了点头,一举一动谦逊有礼,全然没有那日在韩芷面前的冷峻。
“爹!”
望着突然跑到前厅的韩芷,韩长忠先是一愣,继而故作威严的一斥。
“行事慌慌张张,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还不过来见过侯爷。”
说完,他又忙笑着给越岂解释:“这是小女韩芷,从小被我给宠坏了,侯爷莫要见怪。”
视线同越岂撞上,韩芷手下捏着的帕子微微收紧,终是不情不愿的问了一礼。
“韩芷见过侯爷。”
她这礼行得敷衍,韩长忠正想责骂,不想越岂却提前开口了。
“韩姑娘不必多礼,得闻过几日京中有一场花灯会,本侯此番初次入京,对京中事物不熟悉,不知韩姑娘可愿意给本侯做个路引。”
鬼的初次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