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头高悬,湛蓝色的天空一路蔓延在视线尽头,少许白云被风带着飞速穿过上空,流下一抹白色的光影。
周岁欢站在殿门口,仰头望着天上那自由自在的云朵,满眼都是羡慕。
“喜鹊,你说我要是能化成一团云,那该有多好。”
喜鹊早前因为救她被火烧伤了手臂,今日才刚刚养好伤回来伺候,眼下听见她的话,心头又是一阵警铃大作。
“公主你可别说胡话了,这人怎么能变成云朵呢。”
周岁欢难受的垂低眼眸:“你说也对,人是不可能变成云朵。”
喜鹊见她心情不好,下意识哄道:“花房那边新培植出了一株绿色的牡丹,皇上已经命人给公主送过来了,公主可想去瞧瞧。”
“我自幼长在宫里,见得最多的便是牡丹,有什么好稀奇的。”
喜鹊:“牡丹是不稀奇,可这绿色的牡丹奴才还是头次见呢。”
周岁欢披散的秀发懒坐到一旁的软椅里:“再稀奇又如何,等到花期一过,它还不是变成了一团烂泥。”
“可这花活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开花的那几日吗。至于枯萎之后是变成烂泥,还是随风散了,奴才想着它心里也是不在意的。”
喜鹊无心的一句话,叫周岁欢原本死寂的眸子瞬间冒出一抹亮光。
“你刚刚说什么?”
喜鹊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奴才说牡丹不会在意自己枯萎之后,是变成烂泥还是随风散了。”
“不是这一句,上一句。”
喜鹊:“花活了一辈子,就是为了开花那几日……”
周岁欢猛地从椅子起身:“你说得对,既然活着的时候都不能尽心,又何须去担忧死后的事情。”
喜鹊被她这副模样吓到,刚想问上两句,宫女古溪就从院外疾步走了过来。
“公主,贵妃娘娘到了。”
古溪这边话音刚落,周岁欢就瞧见身着一袭丽色宫装的苏烟,被众人拥簇着从宫门处走了过来。
若是往日,周岁欢早抬步迎了过去,可如今她非但没有想迎过去的冲动,还恨不得直接转身就走。
“岁欢。”
苏烟走到殿前门口,瞧着周岁欢如今这副披头散发,毫无仪态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没人给公主梳妆?本宫安排你们到公主身边伺候,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
以古溪为首的几个宫女赶忙跪到了地上,周岁欢不等她们开口求饶,就冷着脸说道:“我自己不愿梳洗,难道她们还敢强求我。”
苏烟见她这副反应,忍不住低叹了一口气:“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小孩子?”
周岁欢冷笑着扬了下眉:“我竟不知现在小孩子也能远嫁北境,给父皇母妃解忧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嫁去北境,我同你父皇……”
“够了!”
周岁欢怒着面容大吼了一句,苏烟瞬间被她吓得僵在了原地。
周岁欢:“父皇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母妃心里应该是极愿意。如今西北战事未平,我们同北境的关系更是一触即发,若我不能嫁去北境安定后方,即便是五弟到时候做了太子,日后登基……”
“啪!”
眼见周岁欢被打,喜鹊赶忙着也跪到了苏烟跟前:“贵妃娘娘息怒,公主她是这些日子在宫殿里呆得实在太闷了,这才气得说出了这些胡话。”
“你向她求什么情,不过是些众人皆知的话罢了,她不让我说,难道我心里就不知道吗!”
“公主你少说两句吧。”喜鹊真的是要被周岁欢这么一个主子给急死了。
周岁欢抬手蹭了下自己被打的右脸,不见收敛反而越发放肆。
“少说两句?我凭什么少说两句?”说着,她就转头怒视着苏烟继续道:
“我知道父皇同母妃都是极想五弟做太子,如今二哥面容被毁,眼瞧着五弟离太子之位只剩下一步之遥,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得牺牲自己给他铺路了。”
苏烟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疼爱了十多年的女儿,心寒的摇了摇头。
“我从未想过牺牲你给隽儿铺路。”
周岁欢冷笑:“我听说昨日北境的婚使已经入京,都到这个时候了,母妃还不忘伪装自己慈母的形象,女儿真是佩服。”
嘲讽的丢下一席话,周岁欢也懒得再看苏烟的反应,一把扯起还跪在地上的喜鹊,就往自己殿内走了去。
一直安静站在旁侧的沉水瞧着这一幕,赶忙快步上前扶着苏烟的手,缓声安慰道:“公主这段日子心里有气,娘娘不要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本宫就是没有想到,岁欢在心底竟是这么猜想本宫的。”
沉水:“假以时日,公主定能明白娘娘的苦心。”
苏烟苦笑着转身:“没有以后了,北境那么远,本宫又要一辈子被困守在这深宫里,岁欢此次一走,只怕我们母女俩就再无见面之日了。”
“有的。”
沉水压低声音凑到苏烟耳边:“只要五皇子成为太子,登基称帝后,再想法子将晨曦公主接回来,娘娘就还能见到公主。”
苏烟顿住脚步望着她:“当真?”
“千真万确。”
……
夜色浓深,更夫手提铜锣穿街走巷,醒耳的喊声,将立在树枝上打盹的猫头鹰惊醒。
昏暗灯光下,猫头鹰鼓着两只大眼睛,瞧着前方被绳子系着脚踝倒挂在树叉上的男子,正想挥挥翅膀上前看个究竟,行到树下的更夫就突然冒出了一声瘆人的惨叫。
“啊!杀人啦!杀人啦!”
街巷两侧本来已经闭灯准备睡觉的人户,听见喊声全跑了出来。
更夫见有人出现,忙连滚带爬的起身跑了过去。
“挖……挖心贼,挖心贼又出现了!快报官!”
本来就心怀好奇的百姓,一听挖心贼三个字越发兴奋难掩,其中几个胆子稍大的男人,当即提着灯就往更夫逃过来的方向走去。
昏暗的街巷被男人手中的灯笼点亮,前方尚未出现尸体的影子,几个男人又壮着胆子往里走了几步。
最先闯入他们耳朵里的,是一种像雨从屋檐坠下的滴响声,紧接着他们便瞧见了一整块被血染红的青石板。
几个男人望着不断从上空砸到石板上的血珠,弱咽了一下口水,小心举着灯笼往上空晃去。
只一眼,他们就被吓得双腿一软,大喊大叫着往后方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