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儿子的指责,姚夫人的神情却不见丝毫的变化。
她甚至笑着道:“那又如何?”
她的丈夫谢冺在意百姓生死,他便活着了?
她不在意百姓生死,便是死了?
谢殊怔住,没有想到他娘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可隐隐的,他又能够理解他娘为何变得如此。
姚夫人如何瞧不出儿子眼中的痛苦和挣扎,反倒是一旁的儿媳妇,神色清明,姚夫人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来。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姚夫人温和地笑着:“如果没有的话,就让我来说了。”
谢殊沉默着,没有反应,江兰珺只好道:“娘,你说。”
“其实按照我原来的计划,是想要这天下大乱的,也差点儿就成功了。但在最后关头,我却收了手,你们知道为何吗?”
谢殊依旧沉默,江兰珺便轻声问道:“为何?”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姚夫人的声音有一些飘忽,她的目光落到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在梦里,殊儿被谢玉折磨致死,珺儿你嫁给了谢玉,生了一个儿子,是殊儿的,最后也被谢玉他们折磨死。”
谢殊猛然抬头,他不由和江兰珺对视了一眼,绝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姚夫人梦的,不就是他们上一世的经历么?
“在梦里,我忙于报复皇帝,忙于搅乱天下,没有看到仅仅一墙之隔的护国公府里,你们正在遭遇着什么。等到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姚夫人看向了谢殊,看向了江兰珺,又想到了白白胖胖香香软软的小孙女,这会儿心口越是觉得满足,就越发显得那一晚噩梦醒来后的后怕。
她道:“我害怕梦里的事情会发生,所以改变了主意。”
“我觉得,让人痛苦的活着,比直接死去,要更加的令人绝望。”姚夫人看向儿子:“你们是不是觉得狗皇帝这一次的死,和我有关?”
姚夫人摇头:“不是的。我已经不想让狗皇帝死了,我需要他一直活着,所以给他下了一种毒药——说是毒药,似乎有些不妥当,那种药可以一直吊着人的命,只要不是自尽,再活个七八年绝不成问题。”
“当然,他这样活着是要代价的,无时无刻的痛苦,头疼、脖子疼、手疼脚疼胸口疼,每一次疼的地方都会不一样,不等人喘息,下一个地方便会重新疼起来。”
说的这样详细,仿佛姚夫人亲身经历过一般。
察觉到儿子儿媳眼中的惊疑,姚夫人笑了笑,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我的确用了这药,要不然当年我便随着你爹去了。”
尤蓉的祖母是一个赤脚大夫,临终之前就只留了这一种药。
便是尤蓉也不知道这药是什么名字,只知道可以续命,却让人往后余生或者痛苦之中,不知道这究竟是救命神药,还是折磨人的东西。
祖母将药传给尤蓉的时候,一共只剩下了三粒,它们被装在了一个瓷瓶之中,十八年前,尤蓉给命悬一线的姚夫人服下了一粒,十八年后,姚夫人让人给狗皇帝服下了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