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慢慢迈步,走到钱嬷嬷身后,站在那“东西”旁边,悠悠道:“母后你看,竟是晚了一步,燕萍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叫人不敢直视的“东西”,正是燕萍的尸身。
燕萍身上并没有血迹,但她的手脚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一颗头软绵绵地耷拉着,看起来让人忍不住去想,若是没有了脖颈上那层肉皮儿连接着,这颗头早就掉下来了。
燕萍,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一块块敲碎了。
空气里静得落针可闻,然而在这静寂中,在地上摊成一团的燕萍,口鼻和双耳忽然都向外流出了粘稠的液体。
那红白混杂的液体,看得人仿佛置身地狱。
骨头碎成渣的燕萍,皮囊再也兜不住脑浆血液,经由口鼻耳流了出来。
从事情发生开始,到钱嬷嬷去找人,时间实在很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个人弄成这样,动手的人简直堪比恶魔。
而命令这个恶魔的人,是宸王萧子醨。
太后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咯咯”声,脖子僵硬着转向萧子醨。
头一回,太后感觉到了宸王的可怕。
皇帝又惊又骇,闭着眼别开头,一叠声道:“拖下去拖下去!”
皇后面孔煞白,头一遭儿破了因为守礼不肯光明正大地看宸王的例,一双美眸仿佛生了根似的定在宸王脸上。
宸王仍是轻叹:“这就是……下场。”
太后双眼一翻,直撅撅地往后仰倒。
在晕过去之前,太后的神智有刹那的清明,无比清楚地明白了宸王那句话的意思。
这就是,伤害锦瑟的下场。
皇帝大惊,急急唤人传御医,慈和宫里一通忙乱自不必提。
宸王立在一角,好像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但皇后也好,以钱嬷嬷为首的一众宫人也罢,谁都不敢看向宸王所在的那个角落。
他仿佛遗世独立,更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冷眼旁观之余,轻易地就能毁灭他所想毁灭的一切。
离开慈和宫,皇帝难免要抱怨几句:“阿醨,朕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母后面前,你也得缓和着来,她老人家最是心肠软,受不得这样的刺激。”
宸王与皇帝并肩而行,皇帝说着话便看了看宸王。
只是一个侧影,却叫皇帝恍惚了一瞬。
皇帝一直顺遂,除了先帝外不曾感受到来自旁人的威压,然而这一个瞬间,皇帝感觉到一种疑惑。
宸王身上的某种东西,依稀间与先帝仿佛。
那是对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对泯泯众生的俯视,对天下苍生的宽怀,和……冷酷。
无与伦比的冷酷。
宸王转头,平和的眸光对上皇帝的视线。
皇帝蓦然回神,禁不住笑了一笑。
他是怎地了,怎么把阿醨想的这样复杂?阿醨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兄弟,是值得他信赖的手足,更是他的依靠。
皇帝眼神里流露出亲昵:“阿醨,朕忽然想起小时候,咱们撞见母后偷偷落泪,你我还做过约定来着,你可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