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大牢,师晚进去过。
怎么进去的她不知,只记得醒来时就趴在里面了,鼻端满满都是古怪的味道,格外难闻。
她是自小就在脂粉堆里长大的,闻过许多种脂粉的香气,头一回闻见那样难闻的气味时,直接吐了。
那时候,她身上有伤,整个人下半身都是麻木的,根本就动弹不得,吐也是吐在跟前,混着牢里难闻的气味,叫她一阵难受,偏偏避又避不开。
幸好同牢房里的大姐是个好心人,见她动弹不得,还好心将她挪了个地方。
她在大牢里待了十来日,那十来日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噩梦的尽头在京城,她的故乡。
出来后,她被送到了太原,从此再不能闻脂粉的香气,也不能闻恶心难闻的味道,她抛下曾经最喜欢的花香,改用了药材的香气,好像那样就可以遮盖住血腥和其他味道。
所以,如今听连成筠说杀了人,回京就会被送进去时,她是真恨,也是真希望他进去!
但连成筠却还厚着脸,痴迷地摸着她的脸,轻轻笑道:“但是师父,我不能进去……进去后就再见不着你了。”
师晚避开头,厌恶地盯着他:“滚!”
平时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乎,真是放下了过去,无论是恨还是别的情绪,都一直压在心底不表现出来,冷冷淡淡的,真不在乎一样。
可如今切身实际,周围没了旁人,恨意就跟长了脚似的,再不受禁锢,从她胸口滋生蔓延开来,死死缠着她,要将她蚕食。
连成筠却跟长在藤蔓上的虫子似的,赶不走,撵不开,哪怕赶走了一时,下一刻又会重新缠上来。
他无视师晚的恨意,抓着她被绑起来的手,细细摩挲:“师父,你为何不肯信我?我从前就说过的,我没有害过你……从来没有!”
师晚崩溃道:“那为何会变成这样?!你说啊,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咬着牙,红着眼,脸上全是恨意和痛苦:“你学了我所有本事,要一脚将我踢开我也认了!为何还要隐瞒家室,故意接近我,说些恶心人的话!还要任由人羞辱我,让我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大声吼完,师晚又重新冷静下来,闭着眼道:“你别说了,你如今说得再多,只会让我更恶心你!”
连成筠也有些失控,再师晚那样说时,一直在否认说没有。
“我是真心的,我与你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真心的,从未骗过你!”他也红了眼,咬着牙,憋屈得如同要不到糖的小孩儿,“亲事是我父亲定下来的,是他们逼着我娶的,我从未喜欢过她!”
连成筠生怕师晚误会,慌慌张张连忙解释:“我、我后来就与家里说了,我不要跟她过一辈子,我要跟着你!他们不同意,说我疯了……她还跟我闹,还说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