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总觉得着形容听着不太舒服,待要反驳,凌玄却一下子将被子往茶几上一磕,淡淡道:“她已经自请离开,孤也已经准了,以后皇后大可不必为这样的小人物伤神。”
皇后下意识不信:“怎么可能,他得你这样的信任,自然该感恩戴德。”
“家里人来接,她说心愿已了。”凌玄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微微一冷,语气更是深沉道,“孤向来不喜强迫。”
皇后闻言,明显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竟然会有这样奇怪的人。”
受到天大的恩宠,不稀罕就算了,还准备离去?
简直匪夷所思,她实在难以相信。
凌玄哼笑道:“若不是她自请离开,孤也不会再留她身边,那日随着孤出去,她竟然收外臣的东西,正是在兰陵王的府邸里,真是丢孤的脸。”
皇后闻言,皱眉假装生气道:“原来如此,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太子可别气了,这样的人,也是您仁慈,若是本宫——”
凌玄忽然看向皇后,似笑非笑。
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平日里她可最是仁慈宽厚的,忙苦笑道:“哎,要是我,也只能让她离去了。”
凌玄便点点头,站起身,道:“正是,既然事情了了,那儿臣先告辞。”
皇后恋恋不舍,跟着走了几步道:“你不多坐会儿吗?我让秋月她们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酒酿圆子,吃了再走也不迟。”
这次太子却不再赞同,而是道:“孤后日就要走,杂事缠身,等南巡回来,再来母后这里叨扰”
“可是——”皇后的的话还没说完,太子已经几个大步走得远了。
旁边奶嬷嬷颤抖叫了声娘娘,皇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咬得唇上隐隐见血。
最后叹气道:“你们别进来。”
她呆呆走到太子曾经坐过的座位前,忽然肩膀微微抽动,眼底的泪珠儿如碎落的珍珠般滚落,她颤声道:“你心里,这么多年了——可有过我?”
说着,她抱起那上面的仰枕,紧紧捂住脸,用力嗅了嗅上面的气息,似乎还留着凌玄身上的龙涎香味,她依恋地抱着在脸上轻轻摩挲,轻声道:“凌玄,我心悦你,你可知道,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为何你眼底,总是只有她?现在她都不在这么久了,你就不能看看我?”
她哭了一会儿,就听外面奶嬷嬷喜气洋洋的声音道:“皇后娘娘,太子让人送了你喜欢的桂花糕过来,说是看到有这点心,记得您最爱吃。”
皇后闻言,猛然抬起头,楞了下,忽然又破涕为笑,拿出丝帕,擦了擦眼底的泪水,转身走了出来。
果然看到那金灿灿的桂花糕,散发着香气,让人瞬间食欲大增。
“送进来吧,本宫也有些饿了。”皇后看着送糕点过来的明德,示意奶嬷嬷送上了一袋子金叶子,笑着道,“明德伺候太子也辛苦了,以后他身边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明德接过赏赐,满脸的受宠若惊,忙跪下谢恩道:“伺候太子殿下是奴婢份内的事情,哪里敢居功,受皇后娘娘的赏赐,奴婢内心惶恐。”
奶嬷嬷看了皇后一眼,笑嘻嘻将明德扶起来道:“当得当得,这么多年,太子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寒知暖的人,可不是全靠着你吗?这些,皇后娘娘都看在眼底呢。”
皇后也淡淡一笑,看着明德道:“不过,听说最近有人帮你的忙,看来你最近应该可以轻松点了。”
明德好像楞了下,迟疑道:“最近好像太子也没找别的人伺候,皇后娘娘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皇后看了奶嬷嬷一样,那奶嬷嬷会意道:“就是殿下的新宠,叫做小七的那个,可伺候得太子满意?”
明德意识到他们指的墨七,心里一紧,脸上却是带笑道:“就是太子烦了那些官员总想往他宫里塞人,所以才让墨七顶替一下,如今用完了,似乎也不大适合留着,就让她择日返乡了呢。”
皇后和奶嬷嬷对视一眼,这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如此,她还救了本宫一命呢,本宫也送她一样东西吧。”说完,皇后就命令奶嬷嬷取了一支簪子来,道,“这便当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说完,命人用精致的楠木盒子装上,命令明德带过去。
明德走出去的时候,心事重重,旁边的宫女问,她也不好说,只是道:“墨七真是个聪明的,知道这个时候抽身而退,好险。”
等手下的宫女再要问什么,她是再也不敢多说。
等她走近了婳棠的小院子,就听到里面发财高兴的声音道:“你别拿这些东西哄我,哼,我还在生气呢,不过你放心,这些银子足够给你再京城买两处铺子,到时候你出去也能收点银钱,够你好吃好喝了。”
婳棠哄着小冤家,连凌玄给的那箱子银子都给了发财,才让他不生冤枉他的气了,不然,他就是想起来就和她闹一次,想起来又和她闹一次,婳棠真是怕了他。
这时候,明德走进来,发财看了明德一眼似乎觉得她没什么危险,哼一声,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明德皱了下眉头,婳棠是不是将这个小子养得太娇气了,还有没有点主仆的样子。
婳棠被明德撞见,也觉得很是尴尬,打了个哈哈道:“明德姐,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她目光落在了明德手里,明显有些误会,吃惊地道:“难道太子还有赏赐?太多了,不用了。”
明德摇摇头道:“是皇后给你的,说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叫做多宝玛瑙簪,别的不值钱,只是这玛瑙颗颗一般大,而且这孔雀能随着温度变化颜色,最是难得,你且收着,以后做个传家宝,传下去也不错。”
婳棠好奇拿了那盒子,看了看那簪子,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厌恶的感觉从心底腾起,害的她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
她勉强道:“多谢皇后娘娘,那我是不是该去谢恩?”
明德想起皇后问起婳棠的样子,忙阻止道:“既然皇后没召见,你自己去未免没那么大的面子,反而让皇后不高兴。”
婳棠心里一松,笑着道:“那就请你替我谢谢皇后娘娘。”
明德又看了看婳棠,心里的遗憾无法说出,谁知道她真是个姑娘呢?真是造化弄人。
“你要是走就早些走,皇宫里面是非多,你最近得太子宠爱太多,殿下一走,就没人罩着你了,知道吗?”
婳棠知道,明德原可以不说这些,可她说了,自己就要承了她的情。
婳棠笑着弯了弯眼睛道:“我后日就走。”
“和太子同时离开?”明德一呆,想不到她早准备好了。
提到凌玄,婳棠心底滑过一丝难舍,但是她却灿然笑着道:“是,倒时候,我会目送太子出城。”
“如此,以后我们可能就见不着了呢。”明德恋恋不舍道。
婳棠眼眶也有些红:“我性子愚钝这些日子多亏姐姐和孟头的担待和照顾,若是哪天来京城郊外的明月山,记得告诉我一声,好让我尽尽地主之宜。”
婳棠生怕他们找不到自己,道:“你们在山脚下,放烟,我就能看到。”
明德眼眶也红了,点头道:“我会找机会去看你的,和孟平一起。”
婳棠想要抱下明德,可是明德一直以为自己是男的,自己抱上去,不会被人认为是变态吧?
没想到,明德却先一步将婳棠紧紧抱了抱。
婳棠有些受宠若惊,明德笑着低声在她耳边道:“我遗憾啊,你怎么是个女孩子呢?不然,我都想好让你娶我了呢。”
说完,扔下呆若木鸡的婳棠,明德宫女潇洒离开,谁说宫女就只有谨小慎微,明德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而且拿得起放得下。
婳棠送走了明德,回屋看到素儿在那里烧熏香,见她进来,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低头默默折腾那个炉子。
婳棠觉得她那样子,好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终究心里不忍。
将那装着簪子的匣子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别不开心了,你给三皇子传信,我没怪你,你忠心你们小姐,也算是忠仆,我现在走了你自己在宫里小心点,这个簪子送给你,毕竟是皇后的东西,万一有不长眼睛的欺负你,你也可以拿这个吓唬吓唬别人。”
素儿惊讶抬头看着婳棠,她唇动了动,一把抢过匣子,硬邦邦说了一句:“以后别对人太好了,东郭先生的故事你没听过?!”
说完,也不给婳棠回答的机会,抱着那匣子生怕别人要抢她的一样,跑了出去。
“诶,我说——”婳棠哭笑不得。
她摇摇头,重新坐在床边,拿出针线篓子,这个雪缎是月贵妃赏赐的,又软又轻薄,冬暖夏凉,给嘟嘟做了个肚兜后,还可以给李冯蕴做件亵衣。
想到那两个人,婳棠那小小的离愁,就被冲淡了许多。
但是等她拿起来一看,发现里面有两件做得完好的肚兜,一件是发财做好的,另外一个应该是素儿的,她莞尔了一下,低声道:“我若是东郭先生,你也不可能是那条蛇啊。”
剩下的要给李冯蕴做亵衣,她仔细回忆李冯蕴的身量,画出了大概的切割图样,有些拿不准,准备明天问问明德,就放到了一边。
此时已经不早了,她却隐隐听到了一阵阵悲凉的琴音,婳棠听着只觉得愁肠百转,她站到窗前听了一阵子,确定那琴声是从水榭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