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棠似乎受了那呜咽一般的琴声影响,慢慢往水榭走去。
走到了水榭的入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不能进去的,上次的教训还在,她不是一个喜欢折腾自己的人,能过得轻松点,就绝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婳棠顿了顿脚步,想着虽然那琴声好像在勾搭她一样,还是毅然决然地准备返程。
她回转身,却是看到了身后的男人。
清淡的月光淡淡打在他俊美的容颜上,他似乎在审视她。
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他到底看她的蠢样子看了多久,婳棠有些紧张,她捏了捏手指,发现掌心都被汗湿了,但是她看着他的脸,知道其实自己是很想他的。
如今,终于在临走前,再见了太子殿下一面,也算是该满足了。
凌玄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婳棠,他见她不再象以前那样,满眼星星地看她,也不会小狗一样跑过来笑着和他说话,她拘谨而畏惧。
他想,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里那种烦躁都快要从胸腔里冲出来了呢?
“你来这里做什么?”凌玄不耐烦地道,自己都为这句话的不耐烦而惊讶。
婳棠想,他肯定是厌烦透了她。
就这么吵着要离开,明明他那么器重她的。
她小心翼翼回答道:“我听到水榭里有琴声,还以为是太子殿下。”
然后他就看到凌玄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她,婳棠咬着唇,心里想难道她又说错了什么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没发现自己错在哪里,是了上次自己倔强地跪着要求离开,惹怒了凌玄,此时见到他竟然不道歉,似乎是说不过去,她正准备跪下请求宽恕,凌玄却用奇怪的语气道:“并没有人弹琴,也不可能在有人在水榭你弹琴。”
婳棠闻言,刚刚想好的措辞都被吓跑了,只觉得也股凉气从头一直窜到了脚底。
她结结巴巴地道:“可属下分明听到了,你听,现在还在弹呢。”
“孤什么也没听到,你跟孤进来。”凌玄的脸色微变,说完,竟然拉住了婳棠的手,他的手有些凉,却充满了力量,婳棠身不由己地被他拉扯着,大步往水榭走去。
他走得那样着急,也没管她能不能跟上,婳棠只觉得自己的脚很痛,似乎有些扭到了,可凌玄身上莫名冒出的可怕气息让她不敢说出口。
再次来到了水榭,那种无力的,窒息的感觉就如噬骨之蛆一般,似乎要钻入自己的灵魂。
婳棠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抗拒,她不知道怎么,力气忽然变得那样大,一把甩开了凌玄的手,她用一种自己的没法发出的声音,尖声道:“我不喜欢这里!!
凌玄神情巨震,猛然回头看着婳棠。
婳棠也呆住了,刚刚——自己是怎么了?
凌玄却比她先一步,冲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嗓子紧得好像绷紧的弦:“你到底是谁?!你到底!!”
婳棠被抓得生疼,终于忍不住道:“殿下,你抓疼我了。”
可凌玄还是不肯放手,似乎要将她的琵琶骨捏碎一般,这让婳棠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她不管不顾地道:“殿下,这个水榭不好,很压抑很绝望,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每次来这里,就只感觉到这样。”
“恐怖绝望吗?”凌玄的眼眶通红,他疯了一样,死死摇着婳棠的肩膀,低吼道,“这里对于你就只是这样?可是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我若是不将你保护在这里,你早就死了,身首异处,永远不能再活过来。这里对于你就只是牢笼,没有别的意义?!”
婳棠呆住,良久,她轻声道:“你不是和我说话吧?是和太子妃说的吗?”
这句话仿佛当头棒喝,将凌玄彻底敲醒。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一双锐利的眸子如鹰鹫般死死盯着婳棠,说实话,此刻他眼底即便燃烧的是地狱的火焰,也比平日毫无感情来得好。
只是,慢慢的那双眸子就被绝望充满了,再接着,就好像冬天的湖面,慢慢结上了一层严霜:“你走吧,今晚就离开这里,孤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凌玄冰冷无情的声音,让婳棠的心似乎也要被冻结。
她的鼻子抽了抽,想哭,可是却连哭的权力都没有,她忽然意识到,难怪大家都说她像太子妃,其实不仅仅是大家都觉得,太子也觉得,所以之前对她好,或者重用她,不是看重她的能力,只是移情而已。
婳棠心里也是有脾气的,她看了眼凌玄点点头道:“那属下就告辞了,殿下,既然你们都觉得我像太子妃,那么我就最后劝说一句,我如果是太子妃的话,真的不会喜欢这里,没有人喜欢被关在笼子里,你怎么知道放她出去,她就一定会折断双翼呢?我离开了李冯蕴,可我觉得我还是生活得很不错,但是我还是眷恋着他,因为他尊重我更欣赏我的能力,而我知道,无论何时,主要我飞累了,被猛禽攻击受伤了,他都会在那里等我回去,他会是我最强大的后盾。”
婳棠说完,不再看凌玄,而是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她回去叫醒了发财,然后带上自己的东西,当晚离开了皇宫。
再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说时候太子的宫里走水了,其中一个太监一脸神秘的说了句:“就是那个地方。”
婳棠心里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有意处红光冲突,照亮了那边的夜空。
发财狐疑地看这婳棠问道:“你是不是闯祸了?不然怎么会走得那样急。”
婳棠有些心虚,小声道:“好像是我闯的祸。”
发财就道:“那我们快点跑。”
两个人就疯狂低从皇城的门里跑了出来,心里都有些如释重负,不由得相对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出来得急,一时间也找不到客栈,晚上宵禁,不好到处乱走,还是发财寻了一处月老庙,两个人打了个地铺。
发财皱眉道:“素儿真的不跟我们走啊?我看着她怪可怜的,待在那里,恐怕活不长。”
婳棠叹气道:“应该不会,太子对她——有点渊源,应该会护着她的,你别假装了,素儿在的时候,就知道和她争风吃醋,现在不在了又挂念她?”
发财哼了一声道:“我不是担心你吗?身边连个合用的婢女都没有,我毕竟是个男人,有些事情不好帮你。”
说完,他忽然眼睛一亮,有些扭捏地道:“要不你收了我做个小妾呗,这样我好贴身照顾你。”
第一次听到男人主动要求做小妾,婳棠被他吓得一个激灵。
伸手狠狠给了发财一下骂道:“小小年纪,胡思乱想什么呢?”
发财才哎哟了一声,还小声嘟囔道:“我还想做大的那个呢,你不是有了李冯蕴吗?不然我肯定要做大的那个。”
婳棠作势还要打,发财不服气地闭上嘴
婳棠心累地闭上双眼,心里想,教育熊孩子心累,还没有嘟嘟省心。
可也是被发财这么一烦,她反而将离愁别绪都抛在了脑后,这一觉,竟然是睡得极好。
第二日,婳棠忽然就醒来,想起今日是太子南巡的大日子,忙坐起身,听到外面一阵阵喧哗,有人叫道:“快去看太子,太子被命为钦差大臣,要去南巡了。”
婳棠心里一动,就让发财去订客栈,自己去送太子最后一程。
她并没有去城门口和百姓一起挤着,反而是匆匆租了一匹马,骑着在附近的小山包上等着,没想到此处也是戒严的,幸好负责的守卫认识婳棠,也知道她此时已经离开,就唏嘘了下,让她离得远些看着。
不久,就看到凌玄的车架慢慢行驶过来,他大概只带了两千精兵,和自己的侍卫队,不过也蔚为壮观,车架前后黑压压的,整齐的队伍,先到整齐而森严。
凌玄骑在高头大马上,那马一看就非常神骏,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毛,只是奇怪的是那马走到离婳棠最近的位置,忽然朝着她发出一声嘶鸣。
马儿也是分等级的,比如婳棠座下的这匹老马,看到那匹神驹就已经战战兢兢,等到黑色神驹叫了一声,那老马却是吓得屁滚尿流一般,转身摆着屁股拔腿就跑。
不过也多亏这一下,竟然让凌玄看到了婳棠,见她狼狈离开的样子,凌玄凌冽的脸上,似乎柔和了一分。
他穿着黑色的盔甲,英姿勃勃,附身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马儿,那马儿疑惑地摆了摆头,似乎也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失态,随即,又是昂首挺胸地朝着前面迈开了方步。
婳棠被那马儿带着跑了一轮,气得要命,丢了那老马在旁边吃草,却是自己躲在树上,摘了野果子来吃。
她在明月山呆得久了,在野外仿佛自己的家里一般,还顺手摘了几个野果子裹腹。
就在这个时候,却看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匆匆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果然在太子的身上下了蛊毒?”
另外一个带刀疤的人闻言就狞笑了一下道:“那还用说,画舫主人的计策什么时候失败过!”
婳棠听了心里一惊,怎么也挪不动步子,那几个人只是小声说了几句就走了,婳棠犹豫了下,还是没敢跟上去,那个刀疤脸的声音如洪钟,太阳穴也鼓起,一看就是厉害的练家子,她如果贸然跟上去被发现,可就得不偿失。
婳棠心里乱得很,一直和自己说,太子身边能人辈出,肯定不会有事。
可内里总是有个声音反复问她:“那万一真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