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决定再刺激一下萧卓。
“我为什么不去?”他表情奇异地盯着萧卓道,“三年前若不是我发现屋里藏了条蛇,怕是早就不在了。我去了军中的这三年是来到这个地方过得最好的三年,我为什么不能回报肃王殿下?”
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有什么资格干预他呢?
说罢,他头也没回便走出了家门。
愧疚便让他愧疚吧,此萧让不是彼萧让,那一个萧让怕是在被折磨死了后他才穿来的。
这些情绪,萧卓合该受着。
北伐一战持续半年多,两方阵营死伤无数。但做坏事的那一方从不会有好下场,最终肃王大败敌军,凯旋而归,也因着赫赫战功全了他西北第一战神的威名。
在他们回光州的那一日,萧卓早早地去城门迎接。兴许是百姓热情太过高涨,亦或者是他真的老了,老眼昏花到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
萧让真的死了吧。
萧卓拖着步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乔氏一见他这沮丧样子,便知道那碍眼的长子八成是没了,她的地位再也无可撼动。
她虚心假意地安慰了一番后,便命人将萧让和他母亲生前住过的那间院子封死。
哪知不久后,萧让又回家了。
他又高大许多,脸上还添了几道可怖的疤。
不过他脸上的这些疤痕对萧卓来说没什么——只要人活着就好。
萧卓问道:“那日进城之时,我怎么未见到你?”
萧让想了想:“我那日穿玄甲,戴头盔,你自然看不到我。”
肃王麾下有亲卫玄铁骑,人数不多,就几十个,个个皆是一等一的身手。
萧卓一窒——也就是说,萧让成了萧潋的心腹?
萧让点头。他这次不再是军中的小喽啰,是正五品的统领。不仅是心腹,恐怕是萧潋肚脐眼上最嫩的那一块儿。
乔氏恨得牙痒痒。
没想到萧让运气这样好,竟攀了高枝儿,还拿了不少军功,升了这样高的职位。她这位置又要难了。
妇道人家折磨年轻人,来来回回不过那几种手段。乔氏作为萧家唯一的女主人,儿女们的婚姻大事自然是她来负责。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乔氏笑眯眯道,那眼中满是淬了毒的恨意,“我这便帮你留意…”
萧让冷笑一声,又离开了家门。
此后每次回家,乔氏都会拿这个膈应他。萧卓虽然有心帮他,但毕竟娶亲这事儿的确需要主母操持,他一个男子不好插手。
萧让一直拖,这才拖到今年。
这日秋叶纷飞,他领了个漂亮姑娘回家。
那姑娘圆脸杏眼,皮肤白皙,操着一口元京官话,笑吟吟地同他们打招呼。
尤其是那身段一看便好生养。
乔氏的牙根都要咬出血来——萧让哪里来的运气,居然找了这样漂亮的姑娘?
漂亮姑娘许如意自我介绍:“妾是元京人士,家中世代在内侍省为官。妾亦是永嘉公主贴身女官…”
萧让和许如意隐去了她是被买来的这件事。
长相,家境都没得挑,乔氏气得差点吐血。
“大魏不是亡了么?怎么还公主公主的?”她只能拿这个说事儿了。
结果那许如意又道:“是了,现下已非公主,不过不久后肃王殿下便会迎娶她做王妃。”
人生艰难啊。乔氏两眼一黑。
萧卓很满意,当下便给了见面礼。如意也笑着收下,毕竟萧让家底子不薄,又对他不好,她凭什么不能多收点?
乔氏没准备见面礼,如意就厚着脸皮要。
“夫人是当家主母,没想到竟然这样勤俭。”如意看着乔氏一头的翡翠珠玉,面带嘲讽地道。
乔氏不得已,只能从手上撸下一个镯子来。
萧让眼尖,一看就知道是现代常说的“帝王绿”。
看乔氏那悲痛的样子,想来应该不便宜。
如此一来二去,萧让便经常带着如意回家。俩人感情还没有实质性地进展的时候,已经打了不少秋风。回来二人瓜分时,萧让也总是让着她,大头都给她,自己有点肉汤喝就成。
如意渐渐也咂摸出了这继母乔氏对萧让的态度,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女人一旦心疼男人,那便离成事儿不远了。
爱情?什么是爱情?这样古往今来都无人能参透的东西从来没有一个具体的形容。
如意和萧让也不懂什么是爱情,但她觉得自己心疼萧让,萧让也对她好,她便能够跟他过一辈子了。
她是传统的女孩儿,大魏没了,她家也没了,颠沛流离的时候被这个刀疤脸买下,本以为会被强迫,而这人却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还承诺会只娶她一个。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不是对女人吆五喝六的?可萧让不同,在他的眼里好像人人平等,这让许如意满意极了。
所以,萧让这次说要同她商议婚事,她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真好,萧统领打算娶她了!
只是他的那个继母实在不像个好东西,得想法儿膈应膈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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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买了东西回家,一起去书房见了萧卓。
乔氏也在场。
萧卓对如意很是满意,每次她来都会给些东西,都是些值钱的物件。
萧让不避着如意,直接开了口:“儿子打算成亲,跟如意。”
萧卓点了点头:“婚事要同你母亲商议,毕竟娶妻是大事,需要你母亲操持。”
乔氏心下冷笑:可让老娘逮到了,你来求我呀!
如意看着乔氏面上微微颤动的横肉,也知道那恶毒女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左右不过是让他们亲事不顺心罢了。
宫里那些腌臜下作的手段比乔氏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也在她许如意跟前现眼?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想给乔氏机会。
“不必劳驾夫人了。”如意上前一步笑道,“萧统领是肃王殿下心腹,殿下已经决定在王府为我们办婚事。”
在王府办婚事,虽说有些不合适,可一来萧让本就不住在这个家中,自己的院子也被封了;二来在肃王府成婚的确体面。
双管齐下,萧卓没有为难便点了头。
不仅点了头,还加了句:“你即将成婚,家中几处大产业也自当交给你。”
乔氏大惊。
“老爷,您这样…仲诚他们兄弟姐妹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好不容易给自己的儿女铺的路,如今全部是给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儿子的?!
如意面上惊讶,掩着嘴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家业由嫡长子继承难道不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么?”
乔氏舌尖咬出了血,捏着帕子的手指一根根逐渐泛白。
“老爷还是三思。”乔氏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变得有些扭曲,“仲诚他们也是您的儿女,您不能坐视不管。”
萧卓淡淡地道:“我意已决,这些东西本就是伯谦的,自然要交还给伯谦。”
他手指抬了抬,又道:“况且家中将近一半的产业,也是伯谦母亲的陪嫁。”
萧让的母族是凉州大族,只可惜家中人丁不旺,只有一个女儿,嫁到萧家时已经将自己全部的产业并数带了来。是以萧让离家时,并无母舅等亲戚可走。
实打实的可怜孩子。
如意看着不够,又添了把火。
“主婚人尚未定,肃王与公主会帮忙的。”她笑着看向乔氏,“夫人到时一定要出席,永嘉公主想看看我嫁了什么样的人家呢。”
之前如意来拜访时说自己是永嘉公主贴身女官,乔氏一脸不屑地说大魏亡了,哪儿还有什么公主。
可当初肃王娶妻,是真正三跪九叩了柴魏宗室,护住了她公主的名号。
如今她就是要抬公主出来膈应一下乔氏,叫这毒妇到时候不敢去才好。
乔氏听了这话,果然色变。
她抬头看着门口——门没关好,怪不得呢,今日这样冷。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萧仲诚举着小风车走过来,鼻涕还未擦。他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像萧家人,很像自己,女里女气,还偷偷地穿妹妹的裙子,很有做女装大佬的潜质。
“娘,看,风车。”萧仲诚吹了起来,“呼呼呼呼呼…”
乔氏惨然一笑。
“傻逼。”
不知道是骂的是儿子,还是在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