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那地儿的确舒服,特别适合人居住,反正他父母也不在了,眼下最亲的人便是明月。只要明月跟着他,那他在哪儿不是生活?
魏迦陵见他神情松动,又递上了诚意——银票。
虽说光州封地比南阳大得多,但轮起富庶来,跟南阳却不是一个等级的。萧潋也不是没钱,但军饷的确是大头,他手下那么多人都要吃喝,每年也是不小的开支。何况出兵路远,中间还要越过界山,这一去不知道耗费多少财力。
萧潋北伐时候便因此吃过不少苦,他懂得钱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有多重要。
他没有同意,却也没有明确拒绝,可表情却告诉了魏迦陵——他需要考虑。
萧潋需要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魏迦陵也不急,反正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比如将碎星刀拿到手。
后来的结果便也看到了,碎星刀落在了萧潋手上,魏迦陵没有拿到。
杨三娘办事不力,自知回去也是受死,干脆卷了铺盖跑了。
魏迦陵觉得女人感情用事,心里便也不太十分想用女人了。碎星刀一事便就此搁了下来。
明月又追问:“碎星刀你打算怎么处理?”
萧潋默了一会儿后道:“有人来向我讨这把刀。”
明月竖起了耳朵:“谁?”
萧潋想起昨日里在军营看到的那个身影,还是摇头道:“一个可靠的人。”
明月是个聪明姑娘,她知道萧潋不是有意瞒她,因为她相信萧潋即便瞒着她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你不想说就不说,人可靠就成。”她将自己用被子裹紧了,压下那颗好奇心,“只是可惜以后没地儿去看戏了。”
可不是呢么!弄月班死了台柱子品红,花家班的台柱子秋月白也不知去向,光州的戏本来是西北第一,瞬间便一落千丈。
萧潋嗤笑:“看什么戏,那么无聊,不如看我。”
明月瞅了他几眼,白着眼哼哼:“看腻了都…”
萧潋气笑了,抬手又来捏她的鼻子。
还未触到公主殿下尊贵的鼻梁,他的手便被她攥住。
“这是什么?”明月好奇地盯着他小拇指上一个红红的疙瘩问。
萧潋想抽回手,却被她牢牢地攥住。
“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冻疮而已。”
明月一愣。
她过去的十八年里,并未生过冻疮。
公主从小便是在王庭长大,起了一个粉刺都会叫太医来医治。还未入冬,明泉宫便要烧地龙。出行之时手有手套香炉斗篷等全套防护,是以并未长过冻疮。
她身边的皇亲乃至宫人也是如此,个个生活得精细,所以她不知道冻疮是什么。
萧潋见她发愣,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便笑道:“无碍…虽然有些痒,但是没什么大事,用温水泡泡就好了。”
本来明月不知道长冻疮是什么感觉,可看他这样习以为常的样子,心里便有些难受。
她双手抓住萧潋的那只手掌,朝着那个小小的冻疮戳了戳,有些心疼地问:“疼吗?”
萧潋一窒——看来公主殿下是真的娇,连冻疮都没见过。
他觉得明月傻的可爱,便笑道:“不疼…反而有些痒。”
“痒?”
萧潋五指一拢,便将她的小手攥在了自己手心。
“嗯…冬天手指长时间在外,便会生冻疮。这种冻疮现在不疼,却让人痒得难受。若是去挠,它便要发炎流脓了…”萧潋顿了顿,怕恶心到她,不敢再往下说。
明月越听越难受——萧潋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哪个世家子不是被宠大的?风寒这样的病的确抵挡不住,但是冻疮完全可以避免。可是听他口气,好像不仅长过冻疮,还年年长,这比候鸟还常见。
“我真心疼。”明月很少将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说心疼,那就是心疼得很了。
萧潋笑了:“一个冻疮而已…若你见我之前北伐时候吃树叶子,还不得晕过去?”
明月抽回自己的手,直接抱住了他的头。
“别说了…”她闷闷地道,“我家对不住你…”
的确是对不住他。
她不想听,并不是因为被恶心到,也不是不耐烦,而是不敢。
倘若她家里有个顶用的皇帝,也犯不着让他戍边,更不用边境的人过那等日子。
萧潋靠在她怀里,一边寻思着公主身上怎么这么香,一边安慰她:“有什么对不起的…若要说起来,当初还是我先对不住你…不过咱俩如今在一起就是一体的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太见外了。”
萧潋很少这样说话。
明月有些羞愧,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俩人本来你欠我我欠你,最后一摊子账根本算不清。
所幸现在是“一体”的了,既然不分彼此,那就共同成长。
明月摸着他的头道:“我看过一个话本子,里面说什么情啊爱啊什么的,有句话我记得特别真切。”
萧潋知道她喜欢看戏,喜欢看话本子,便静静地等待着下句。
“话本子里说,俩人在一起如果非常痛苦,那这段感情便是失败的。”她一边回想一边摸着萧潋的头,越摸越上头,“倘若这俩人在一起,能互相携手破除困难,一起进步,那么这段感情就是成功的。即便最后不在一块儿,这俩人也十分有缘分,就是彼此的贵人…”
前面还说的好好的,后面突然扯到不在一块,萧潋便不太高兴了。
“瞎说。”萧潋沉着脸捏她的腰,“什么不在一块了…这样的话本子你少看,能不能看些大团圆的了?”
明月一本正经地薅了他一根头发。
“世间情人都是如此,要么在一起要么不在一起,光看大团圆给人看傻了。只有看悲剧才能让人更加珍惜眼前人。”
萧潋头发多,被薅了一根也不心疼。
“你珍不珍惜我?”他慢慢地揉着公主的腰诱哄着问。
明月被他揉得发痒想笑,可心里还想着他手上的冻疮,想着他过去不知道多少年都在吃苦。
她笑得流下泪来,蜷缩着抱紧了他的头。
“我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吗…自然是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