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白虽然懒,可他有一个常人所不能及的优点——起得早。
这跟睿王柴枭的教育有着直接的联系。
他们一家三口还在李家村时,柴枭便时时教育李非白要早睡早起。
那时李非白尚年幼,早睡和早起一个也做不到。
可睿王和王妃并不是一般人,他们二人并未像绝大多数父母那样慢声细语地教诲或是直接上手打孩子。
这两人选择了一种更秀的方式——为了让李非白早起,他们只做两口人的早饭,起得最晚的那个没得吃;为了让李非白早睡,每到天黑后这夫妻俩轮流给他讲鬼故事。
在父母无微不至的折磨中,他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虽然李非白年纪已经不小,但人的习惯只要一养成,便很难改变。
可,天冷可破。
他挣扎着起床洗漱后,将太师椅搬到门外继续晒太阳。
李非白拿了毯子盖在身上,双手交叠后又放在肚子上。
自打出了界山,他就有些坐不住。毕竟还未及冠,算来仍是个少年人。少年们总对自己认知以外的世界怀揣着强烈的好奇心,李非白也不例外,刚到光州之时天天出去撒疯。
现在不一样,魏迦陵就在东苑住着,他一伸头就能看到那变|态的院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西苑哪里也不能去。
谁知道他前脚一出门后脚会出什么事儿?
他最近也跟着明月看了不少的话本子,话本子上那些死去的角色通常都是因为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歹事必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哪儿有危险就去哪儿。结果显而易见,就是去送人头的。
李非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才不去送人头呢。”
他宁愿日日枯燥地晒太阳,也不会像那些蠢货一样将自己送到鬼门关。魏迦陵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源自精神上的压迫剥削往往比身体上的伤害要痛苦百倍。
只是魏迦陵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着实让肃王府有些难堪。这中间虽然有些恩怨纠葛,但人死不能复生,况且是慕秋雨自己要去送死,谁都拦不住。
李非白痛心疾首地晒着太阳,感叹世事无常。
他眯了一会儿,清晨的冷风阵阵刮在他脸上,有些疼。
李非白摸了摸自己的脸——嘶,来光州久了,皮肤好像都变糙了呢。
得想个法子去泡泡温泉什么的才行。
打北边来了俩人,一高一矮,亲亲密密的,李非白眯着眼缝都知道是谁。
“哥!早!”明月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李非白挑眉看了一眼他们紧紧拉扯在一起的小手,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小懒虫,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萧潋不待见他,不是很想跟他打招呼,碍着明月在旁,只是点点头就算过了。
明月抱着萧潋的胳膊晃悠:“他要带我去看花豹。”
李非白干啥啥不行,凑热闹头一份。
“花豹?”他来了精神,“我也去!”
萧潋自然不能拒绝。
“一起去吧。”
三人一道向外走。
今日正逢半月一次的休息日,萧让一早就带着如意出了府,魏秋水和裴宁更是没了影儿。
李非白的脸皮厚,他才不管合适不合适,有热闹的地方就不能少了他。
“从哪儿弄来的花豹啊?”他比谁都兴奋。
有他在,萧潋便没办法跟明月说悄悄话,烦躁得很,一点儿都不愿意搭理他。
“夫君说是吐蕃送来的豹子。”明月思索道,“他还说那豹子的牙和爪子都没了…啧啧,我听了就心疼。”
李非白笑道:“妇人之仁…它要是尖牙利爪俱在,伤了人怎么办?”
明月叹息:“虽然说是这么个道理,但万物有灵,它本应在山野自由自在地生活,却因人的一己私欲而被捉来,还去了爪牙…明明它才是最可怜的…”
李非白眉心一拧,正要辩驳,冷不丁看到萧潋在向他使眼色。
他渐渐明白了萧潋的意思——恐怕去爪牙的命令就是自己这妹夫下的。
李非白无奈,很明显萧潋想讨好明月,却差点翻了车。没准儿自己一会儿还要自己替他兜着。
关花豹的地方离肃王府不远,就在平时安置使者的驿馆内。肃王萧潋实打实是个好女婿,即便大魏亡了也没想着自己建使馆。
驿馆在肃王府东面,院落不大,不过四进。
吐蕃的新使一大清早便穿得一层又一层翘首以待,远远地见了来人,兴奋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见了亲爹一般。
李非白见了那人,不禁一愣,指着他对萧潋道:“这是吐蕃使臣?”
萧潋颔首:“没错。”
李非白被那使臣逗笑了——眼下虽然入了冬,但毕竟还没下雪,不至于冷到连围脖都缠了五六层的程度。
使臣见了萧潋夫妻,忙不迭行礼。
萧潋摆了摆手道:“王妃想要看那只花豹。”
使臣冲着萧潋和明月媚笑:“本就是送给王爷王妃赏玩的,请随臣下来。”
说罢,抄着手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非白觉得奇怪,不禁问道:“这吐蕃人倒是有趣,居然这么怕冷?”
使臣听到这句话后,身子明显一僵,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萧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兴许是怕孤一个‘不小心’捏断了他的脖子罢…”
“原来如此。”李非白恍然大悟,“看样子捏断人脖子这事儿你没少干啊。”
萧潋偷偷瞟了一眼明月,见她神色如常,依然一副好奇的样子,想来并没有因此厌恶他,这才悄悄放下了心。
三人与使臣并侍卫一同入了院子,直直地向后院走。
“王爷不知道,这花豹已经八岁了,等同于一个人的壮年。我们便将它关进笼子里放在后院,用铁链子锁了,不怕它逃出来。”使臣边走边道,“王妃可以看,但是不要接近它,臣下担心您会受伤…”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后院。
院中央的青石板上有一座巨大的黑色铁笼,上面覆着层层锁链,依稀可见里面的两抹淡黄色身影。
李非白定睛一瞧,眉头纠结在一处。
他拽过旁边抄着袖子缩成鹌鹑状的时辰,厉声斥道:“你们吐蕃就是这样喂豹子的,竟然还丢了个姑娘进去?!”
明月也气不打一出来。
笼子里不仅有一头巨大花豹,还有个衣着怪异的姑娘,正被豹子摁在怀里瑟瑟发抖。
“草菅人命!”明月气得发抖,指着使臣道,“是没有别的肉喂了不成?你们当初怎么把人弄进去的现在就怎么把人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