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回来后,便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看。
那处悬崖百尺之深,若是刚刚将小公主丢下去…若是将她丢下去,等同于一劳永逸,他能同萧潋有一战之力,完全可以争个你死我活——大丈夫生来世间,若是不做出一番事业,着实是白来了一遭。
可是怎么丢不下去呢…
她沉得很,还聒噪,可就是丢不下去。
他说服自己的说法是“都已经坚持这样久了,不妨再坚持一下”。
然而这个“坚持”却让他如今有些难受了。
既然那女子能循着峭壁找到人的位置,想必萧潋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甚至极有可能已经入了小行宫。那么他现今的处境便算不上安全。
走?不是不能走,只是走了又要去哪儿呢?
耗费人力财力与萧潋一搏?他已经将自己的退路斩断了,还如何同萧潋一搏?
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明月身上——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退让至此;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哑奴瞧着主人的眼中渐渐漫上一丝戾气,面面相觑的同时也有些害怕——不知道他在想啥,总不可能是在想自己的伤口吧?
因此,哑奴们更加尽心地伺候他。
不一会儿,魏迦陵的两只手都被包成了粽子。
他看着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双手,疑惑地看向哑奴。
哑奴们眼观鼻,鼻观心地递上了一张纸条——
“若要伤口恢复得快的同时又要利于今后保养,还请主公暂且忍耐。”
魏迦陵想了想,还是没揭开。
魏濯缨在旁边看了他许久,从刚刚他的戾气到如今有些许的迷茫,皆落在了这个孩子的眼中。
魏濯缨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才有一丝的人气儿。
“您的手还疼吗?”魏濯缨仰着脸问,“您劳累了这样久,饿不饿呢?”
魏迦陵的眼珠动了动,朝着他的方向一瞥,并未说话,然而看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魏濯缨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又走到他跟前来伏地跪道:“她是因为儿子的原因才跑出来,害得父王如此大费周章将人寻回,还受了伤…儿子实在惭愧。”
“你若是真惭愧,就多睡觉多看书少出门,好让我省些心。”魏迦陵慢慢道。
魏濯缨一肚子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他想同魏迦陵聊一聊,聊聊他对于那位公主的印象。
那小公主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不懂为什么父亲一直要让他认她做“母亲”。这让他看来,父亲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执念,这种执念已经根深蒂固到了非要别人也认同的地步。
魏濯缨如今已经念了不少书,他已经开始对掌控自己的父亲持有怀疑的态度了。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书里的,他想同父亲说,他想要见到真正的母亲,哪怕她已经死了,他也不想去硬着头皮认同父亲的所作所为。
然而他终究还是在魏迦陵凌厉的目光之下败下阵来。
魏迦陵被包裹得厚厚的手掌按在他头颅上,按得他有些毛骨悚然。
“在这里生活,不好吗?”魏迦陵看着儿子头顶的旋问道,“她做你的母亲,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