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璨眼瞅着夏侯辰上前去迎,两人在门外寒暄几句,一起进来了。她便识趣的退到屏风后面。
手持奏折的丞相迈入正堂,踏着木地板,在藤椅上坐定。
对着夏侯辰一笑:“如今王爷平安归来,老臣便可放心了。”
“当年您和晋老对我处处指点,您是恩师,若是只有我夏侯辰一人,绝走不到如今。”他淡淡道。
丞相的笑容散去。
沉默了一会儿,说:“晋老走了,你没收到消息?”
晋老和眼前的这位王丞相是前朝遗老,在夏侯辰幼时便对他多加关照,后来如今的皇帝上位,他又是初来此地,举步维艰。都是两人的帮助,才让他平安无事的度过那段日子。
晋老是丞相府上的军师,两人本就是挚友,又都是夏侯辰的恩师。
那年晋老听说夏侯辰在北疆等待增援迟迟未到,又自己只身犯险。因着皇帝对他的猜疑忌惮,本能一改战事局面的一战彻底溃败,夏侯辰也在大漠中消失。
一心为着夏朝的晋老,支撑着他的精气神,从这个消息开始完全溃败,当晚就走了。
“他走前嘱咐了许多遍王爷可堪大任。”丞相轻声说。
老人的不舍,一生的报国之心,尽在这句话中,如今皇帝病重,唯有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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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亮到天黑,客人来了几轮。
因着又快到了新禧,门外挂上了灯笼。
夏侯辰心中忧愁,云璨吩咐小厨房炖了碗驱寒的热汤,端到他跟前:“真是一年接着一年。”
夏侯辰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把她拉到他跟前,说道:“短短三年,京城早已天翻地覆。”
“从我到这,一路走来,跟多少人走散了。”他哑声道。
“我一直等你”,云璨莞尔一笑,安慰道,“你回来本是开心事,怎么今天这么惆怅。”
夏侯辰摇摇头,晋老对他来说,恩人又像亲人。
两人草草吃过晚饭,才从情绪里出来一起到逸宁屋子里,哄着她睡了,大约是白天哭累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两人裹着裘袄,从逸宁的房间跑回卧房。
一进门,云璨对着面前的空地比着,说道:“你说把罗汉床搬到这来行吗?”
夏侯辰笑道:“你就是放到正厅去,我都没意见。”
云璨也笑,夏侯辰这人不谈论国家政)治的时候,倒是挺不正经的。
两人翻来覆去数不着,又吵着去了南梁楼听戏。
戏楼池子里闹得不可开交,有人)大声叫了声:“绿歌。”
不令在一侧站着,面上仍是固有的微笑,可笑只浮在面皮上,因着一句“绿歌”,台下的人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犹豫再三,忍住了,转身进了后台。
这几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戏院开了又关,名妓们唱了一年又一年。
只有绿歌,一直红到现在。
不知哪位公子哥儿率先丢了银子上去,一时间如人擂鼓,又如狂风暴雨,晃人眼的银子从四处抛向舞台,丢钱的公子们唯恐输了气势。
那时李丞相家的李公子和绿歌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又因着李丞相的地位,无人敢跟李公子抢这位美娇娘。
两人倒是好了一阵,听诗雨说那时绿歌像动了真情似的。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绿歌就变了心,不再与那位李公子来往。也好在绿歌及时收手,不然李丞相谋反一事,也够判绿歌的重罪了。
“绿歌现在倒是有名。”夏侯辰就不闻京中事,因着绿歌和云璨从前的旧事,笑谈。
云璨略一颔首,给她讲了绿歌和李家公子的前尘往事。
“她红在戏院,怎么来了南梁楼?”
云璨轻摇头:“不清楚。”
顿了一会儿,又指了指不令的方向。
夏侯辰抬眼一看,想到什么似的:“雅清成亲了。”
云璨惊讶,转而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说道:“也是,和你当年说的一样,这个时候,女人自然身不由己。”
夏侯辰喝了口茶,说道:“当年两人本就是匆匆一见,露水情缘,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了,雅清的父王又催着,难免.”
云璨点点头,说道:“也是,如今便是最好的结局。”
那时两人在情谊深重,算来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自然比不得不令和绿歌的朝夕相处。
更何况公主本来与他的身份就不同,成亲不是两情相悦这么简单,往往一段婚姻承载了更多的东西。
云璨叹息,觉得那时拼命也要去见雅清一面,如今说变心就变心的。转而又觉得可以理解,那段时间不过是一个人漫长生命里不到百分之一的时间,当做一场梦罢了。
夏侯辰转头看云璨,见她无心看戏,便知道她在想雅清的事。
“雅清的夫君是她青梅竹马长大的,那人我见过,是个敦厚的。”夏侯辰道。
希望如此能让云璨心里好受些。
果然,云璨想着,如今真是两人最好的结局了。
第二天是夏侯辰第一次上朝理政,按理说是他当摄政王的第一天。
没看一会戏,便回去了。南梁楼热闹,到时候闹起来更没精神睡觉了,这才劝着他回家去了。
路上夏侯辰还调侃她:“来回的路上时间都比在南梁楼待的时间久了。”
云璨也笑:“等你明天新官上任回来,想看多久看多久。”
说到这,夏侯辰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问道:“今天下午,我是认真的。”
“入宫的事?”
他点点头。
云璨想了一会,说道:“逸宁怎么办?”
“自然是带在我们身边。”
云璨笑了,靠在夏侯辰身上取暖,说道:“那我自然也是跟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