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一路都没有停留,云璨几次晕船,才勉强上岸停靠了一下,还好在秋天结束前赶回了京城。
路上经过几处风景名胜,都不曾停留。
云璨眼巴巴的望着岸上,夏侯辰在云璨身后,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明年春天,再带你出来。”
云璨将手覆上去,说道:“你不忙了就好了。”
若是夏侯辰不忙了,干什么都是可以的,只是太不凑巧,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
正赶上京城的秋雨,这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完,悬在京城天上的云团子就没散过。
若是早些年,人们遇上这样的天气,定是怨声载道的,可有一次京中大旱三年,再有雨时,人们反倒感叹道:“下的久才好呢!”境由心生可见一斑。
日子的确是大好了。
夏侯宗在位的时候,虽人优柔寡断了些,但处理起政事来却是一个吐沫一个钉,雷厉风行的。
夏侯辰更不用说了,有谋略,有胆识,在做摄政王的时候,就办了件大事。
震惊天下的屯田大案结审后,下令各地方官员自查,隔一年,各地军民屯所收的粮食几乎增加了一倍,边疆军饷供给充足,多余的纳入国库,夏侯辰细细算过,就算再来个干旱三年,粮食也是够的。
去年夏侯辰即位,先是开放国库,安抚游民流民,那是在他做王爷时就注意到的民生实事。紧接着重修法典,普及律法,云璨也看过,不少现代的额法律知识。
今年年初,增办学府,广开教化,可没想到,就在这出了问题。
夏侯辰回宫以后,来不及休息,晋级面见内阁次辅苏时,调查此次春闱舞弊一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苏时提出致仕。
谁也想不到,这个闻名天下的能臣,内阁次辅,三朝元老,竟在夏侯辰登基的第二年立冬前夕致仕了。
苏时致仕的消息一出,朝中大员无不感叹,这些年朝局辛苦动荡,他一步一步熬了过来,如今赶上了好时候,却不做官了。
夏侯辰好说歹说想把他留下,起码到把这次的事情调查清楚,但苏时佝偻着身子,说道:“陛下,朕老了。”
只一句,夏侯辰便不再说了,他仔细端详这眼前的老人,他确实是可见老态,身体大不如前了。
“苏时苏大人今日跟我提出致仕,坚决不参加这次春闱舞弊案的调查。”夏侯辰回到云璨的寝宫,跟她说着今天的事。
“如此坚决,难道此事和他有关?”云璨自然的接过夏侯辰脱下的披风,随手搭在椅子上。
夏侯辰摇摇头,说道:“他为何要参与?”
这话是在问云璨,也是在问自己。
“教育乃国家大事,选出来的人也是要进朝堂的,这些事我不好多说,但你心里总是明白的。”云璨叹息道。
夏侯辰点点头,笑道:“这事你可以不管,但入了冬就要开始准备新禧大典了,此是你不能不管吧。”
云璨也笑:“明年是元年,我听说有些酒馆本应早早打烊的,但赶着这个才彩头,酒馆戏院便挂着灯笼,通宵达旦的迎客了。”
夏侯辰抬头看向窗外,说道:“记得我刚来的那一年,也是元年。”
“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两人说着,走出大殿,云璨瞧着夏侯辰眉头紧皱,便开口道:“我下午去看了逸宁,见了我竟只说想你。”
夏侯辰一展演,笑道:“明天抽了空,去看她。”
停了片刻又说到:“一年不见应该又高些了吧。”
云璨点点头,挑眉道:“小孩子长得总是很快。”
隔天,皇帝回宫,定要大宴一场,地址选在水澹宫,依水而建形成曲水回环之势,绵延二十余里,一眼望不到边际,净是明黄入目,圣驾临河,气势磅礴。
宴席邻水,直至月上枝头,众臣见夏侯辰高兴,绝口不提春闱舞弊一事,他不提,便没人主动提起,各个陪笑欢声,水边已是热闹非凡。
“朕今年夏天未在京中,错过了盛夏时的诗会,倒不如在这也仿一仿兰亭雅集,做个石淙会饮如何?”夏侯辰忽而兴致大起,笑吟吟的看着众人。
云璨知道,他是在试探。
云璨在一旁为他添酒,却被他轻握了下手,低声说了句:“今日)你可以喝个痛快了。”
云璨怀孕再到滑胎,算起来两年没喝过酒了,偏她是个馋酒的人,几次吵着要喝,都被夏侯辰制止了。
乐山已令宫婢内侍准备,不过片刻,众人皆临水而坐,案几在身前,备着食点。
夏侯辰端起一杯酒,递给云璨,云璨接过来小心的放在玉盘上。
玉盘顺着水流缓缓而下,不停自诸位大臣前面飘过,众人脸色皆有遗憾。此第一杯乃是夏侯辰所赐,若有人接住做了好诗句,必得皇帝重赏,又能在春闱舞弊案中先把自己摘出来,证明自己是有真才实学的。
一个小宫女不停在众人身后走着,跟着那玉盘。忽然,盘被水底石卡住,悄然停了下来。
而水侧人,恰就是张选房,夏侯辰做摄政王时,春闱殿试第一考进来的新官。
本叫张轩房,因犯了王爷的名讳,才改名叫张选房。
他忙伸手向陛下行礼,道:“臣谢陛下赐酒。”言罢,一饮而尽。
宴席之中有戏子来助兴,其中就有不令所带的戏班子,他不知朝堂之事,台上还唱着书生的故事。
琉璃宫灯下,绿歌明艳羡人,张选房却怔了片刻才轻咳一声,低头默默想着。众人盯着他,有艳羡有嫉妒,亦有漠然旁观者。好句可偶得,好诗却难作,若他能片刻成诗,便可在陛下面前留下极好的效果,若是作不出或作不好,那便会适得其反。
云璨暗暗为他捏把汗,却见夏侯辰只笑着看他,似乎并不忧心。
四下唯有潺潺流水声,约莫片刻后,张九龄才抬头,挑起唇角道:“磐石易摧心难摧,脚下狂涛,腹内狂涛,壮志凌云入九霄。”他捏着酒觞,眼带笑意,静看着众人。
四下里静了片刻,夏侯辰先笑着赞了句,众臣忙随着附和,一时此起彼伏,尽是夸赞的话语。
开场的热闹,将这初次的‘石淙会饮’带入了高|潮。
云璨想起在苏州时,刘大人曾想让嫡子入京为官,还拖夏侯轩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他还不知,皇上的真身,就在自己面前。
若不是这次紧急回京,怕是又要缠着夏侯轩说上好一阵子。
就连远离京城的苏州都有择名师入仕的例子,更别提京城了。
夏侯辰极其重视此事,回来的路上还惆怅地说道,若是朝中官员腐)败至此,如何再为国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