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舒定定地看着容璟,脑海中有一个猜想一闪而过,忽然问:“你,该不会是怕辣吧?”
容璟:“……”
谢云舒见他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不由得莞尔:“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底,也只是个人嘛。是人,那就有七情六欲,有偏好,有厌恶,正常。不就是怕辣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京城里的人,尤其是世家贵族,为了养生,每日的饭菜基本上都很清淡,很少有重油重盐的。
容璟的耳尖悄悄泛红:“我并不是怕,只是像你说的,不偏好而已。我并非不能吃辣。”
谢云舒忍不住啧了一声:“哦,能吃,然后吃得满脸通红,喉咙火烧,上吐下泻的那种能吃。”
容璟不说话了。
很奇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谢云舒面前,他总是会不自觉放下所有的戒备和伪装,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
他有时会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有意识地示弱,故意把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以此来降低敌人的戒心,而后慢慢露出獠牙,置其于死地。
但他很少真的暴露脆弱的一面。
父皇曾无数次教导他,一个想把其他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是不可以有朋友,更不可以有所谓爱情的。因为这些多余的情感,会让人放下戒心,可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下一秒背叛你。
所以,要永远疏离,永远保持警惕。
可谢云舒,好像是个例外。
在她面前,他并非武功盖世,以一敌百,他也并非什么弱点都没有,比如现在,他怕辣。
或许是,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已经被她看到过,所以潜意识里觉得,只要是她,就没关系吧。
谢云舒见容璟垂着头,不知道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后者的脑子里已绕过许多,对月荷道:“那,你再拿一罐红糖来,唔……就说是我要的。”
“是。”月荷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容璟闻言,奇道:“糖能解辣?”
“当然了,”谢云舒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你想啊,甜甜的东西吃进嘴里,味觉的注意力被转移,自然就没有那么辣了。相信我,没错的。”
容璟见谢云舒说得一脸认真,便信了。
他甚至都没问是什么原理,就无条件信了。
这是在一年前的容璟身上,断然见不到的。
容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低低一笑:“云舒,你知道吗?许多人都说,是你高攀了我。你嫁入皇室,做了人人艳羡的太子妃,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贵女民女羡慕你。可他们不知道,其实,是我高攀了你。有你在身边,我才活得像个人。”
——而不是一个戴着面具,无情无欲的假人。
谢云舒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懵了,嘟囔道:“这个人怎么,怎么一言不合就打直球啊。”
“啊?”容璟没太听清,“什么球?”
“没,没什么。”谢云舒将碎发挽到耳后,“对了,起火的时候,分明已过宵禁,你怎么会来?”
那碎发不听话,挽起,自己垂下来,再挽起,又自己垂下来,谢云舒没了耐心,索性不管它了。
容璟站起身,绕到她身后,取下发钗,小心地将如瀑青丝披散下来,而后动作生疏地从中挑选出一大把,往一个方向旋转,再盘起来,发钗固定。
谢云舒的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她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铜镜,然后,沉默。
这他妈,这他妈,不是道姑头吗!
哪怕扎个半丸子也好啊!可这丸子长在头顶,没在后脑勺,不仅不可爱了,还非常的难看好嘛!
谢云舒强忍住要拆了自己梳的冲动。
“我今日一直在养心殿中和父皇一起处理一些事务,所以出宫的时候就晚了,本想直接回府的,但一路上不知是怎么了,心慌得厉害,好像有事要发生一样,于是我纠结过后,便骑马过来了。”
容璟才靠近将军府,就看见了火光。他心下一惊,好在门房认识他,问也没问就放行了。
“我那时听说起火的是摘星阁,不知道有多慌。我看到院子外的谢将军,问他情况怎么样了,他跟我说,你出来了,又折回去救人了。”
容璟说到这儿,脸色黑了下来。谢云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那那那,我这不是,我……”
容璟不等她解释完,接着道:“谢将军才说完,我就听到侧屋那里有动静。我以为是你出来的,没想到,却看见你把阿芸推了出来。谢云舒,你可真行啊,这个时候倒逞起英雄来了。你知不知道,横梁木掉下的时候,我和谢将军心都凉了。”
谢云舒那会子只想着救人,其余的什么也没想,也顾不上想,这会儿便更心虚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我只是想着,我……”她想解释,又觉得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乏力的,苍白的,便住了嘴,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