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刑?”谢云舒一怔,“什么意思?”
月荷拍了拍脑袋,笑道:“瞧我,下刑是我老家那儿的说法,就是定刑,已经给定罪了。那伙计多次帮着少掌柜打掩护,助纣为虐,死罪难逃。”
谢云舒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伙计没签过卖身契,是自由身来的,他也不是三岁毛孩,懂善恶,会分辨,既然选择了做帮凶,就应该承受代价。”
月荷见她并没有失落难过,松了一口气:“我还怕小姐你会食不下咽,特意等吃完了才说。”
今早程家小姐身边的丫鬟来递消息时,特意叮嘱了,要等谢小姐心情舒畅时再告诉她,怕多思。
月荷私以为自家小姐心态摆挺正的,不会以德报怨,滥充好人。不过人家既然提了,说明也是一番心意,便应下了,乖乖等主子吃完了再说。
“我又不是圣母,那少掌柜是奔着我的命来的,她被幕后之人毒死,棋子成弃子,是罪有应得,我心疼她做甚。”谢云舒放下手里的筷子。
月荷麻利地把吃剩的盘子放回食盒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迟疑着开口道:“小姐,我今日想告个假。再过几日就是春闱,我想去庙里替表哥求个签,祝他顺利高中,心想事成,一举夺魁。”
原本告假也算不上什么难开口的事,只是谢云舒的腿伤了,这会子走开,贴身照顾的人便只剩下阿芸一个。那丫头没有自己心细,这才踌躇。
谢云舒爽快地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对了,去的时候,最好再带上一支你表哥常用的笔。我听人说,将笔放在佛前拜过,等到考试的时候,就会下笔如有神了。反正试一试也没有坏处。”
“嗯。”月荷应了声,面带羞赫地走了。
她将食盒拿回小厨房,回屋换了身衣服。顿了顿,临出门前,戴上了前几日谢云舒送的簪子。
那是支白玉兰发簪,做工精巧,低调素雅。她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心中的小鹿不自觉乱撞。
陆子昂已在大门口等候多时,见心上人出来,快步上前:“你告假一日,谢小姐没说你吧?”
月荷迎上表哥满含关心的目光,心下暖流涌动,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放心吧,小姐人好,我伺候她这么久了,她从没说过我一句重话。”
“那就好。”陆子昂松了一口气。
他这表妹什么都好,就是报喜不报忧,什么事儿都爱藏在心里,不开口问绝不主动说,暗自委屈。方才说那话时的神情,倒不似在撒谎。
月荷把毛笔放在菩萨跟前拜一拜的事,也告诉了陆子昂,后者听后,道:“巧了,我常用的那支笔这几日突然不见了,今日正好要新买一支呢。”
月荷抚掌笑道:“太好了,那我们先去买,等买完,再去庙里,到时候直接放到佛前拜。”
陆子昂熟读圣贤书,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不信这些。天下学子千千万,菩萨哪里保佑得过来。
但月荷想帮他祈福,他不想折了她的兴致。
“好,只要你高兴,就都听你的。”他道。
月荷听府里的小丫鬟说,东街新开了家店,专卖文房四宝,东西用料实在,只是贵得吓死人。
她之前为了帮陆子昂还清赌债,问谢云舒一次性借了二十两银子。原本两人约定,在这四年里,她一分月例银子也不取,全部用来分期还债。
头先两个月,确实是这么实行的。但后来,谢云舒发现月荷人挺好的,干活利索,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好逸恶劳,嚼舌根,这些坏习惯一概没有。
于是,她便一挥手,把债务免了。不仅如此,她还出手大方,隔三差五就送两个丫鬟东西。
月荷手里存了一小笔钱,她吃住都在将军府,衣裳是一等丫鬟统一的制服,首饰也不缺,没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便咬咬牙,和陆子昂去了东街。
后者头先还不知道两人要去哪儿,后来见月荷带着他到了四宝坊门口,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四宝坊的大名,在他们书院,也流传甚广。陆子昂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会听同窗说起。
月荷只识得几个字,平日也不常看书,肯定不会为自己来此处买文房四宝,那就只能是为他了。
“我们去前面逛逛吧。”他若无其事地道。
月荷拉住他的手,难得强势道:“不是说笔丢了吗?这儿就是买文房四宝的,给你买支笔。”
“不用。不论什么笔,只要沾了墨,就都能写字。考试靠的是才华,而不是笔墨纸砚。哪怕笔再好,给傻子,他也做不出文章。”陆子昂道。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不听的。我只知道,这次春闱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想给你最好的,在你最重要的时刻,锦上添花,也有我的一份参与。”
陆子昂无奈地看了表妹一眼,道:“你每天服侍谢小姐,攒点银子不容易,留着自己用吧。”
月荷学着谢云舒平日里敷衍阿芸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道:“嗯嗯啊啊哦哦好好好行行行。”然后手依旧牢牢抓住陆子昂的胳膊,拽着他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