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昂向来寡言少语,此刻一言不发,同屋也没在意,只当是他失之我命,得之我幸的淡然。
“对了,桌上那包东西呢?这几日,看你宝贝得不得了,怎么不见了?”同屋左右看了看,问。
陆子昂淡淡地答:“收起来了。”
同屋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该收起来,就我这大大咧咧的性格,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多可惜。”
陆子昂想起同屋也刚从外面回来,随口问道:“你今日怎么愿意出去了?我见你这段时间,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连洗个脚都抽不出空,难得啊?莫非是成竹在胸,所以才得闲放松?”
同屋嗐了一声,道:“陆兄可别拿我取乐了,谁不知道,咱们书院里,最有可能一举夺魁的,便是陆兄你。就连夫子,也对你充满期许。还不是林康,说我头油得不像话,非要拉我去澡堂子。”
“林康?”听到这个名字,陆子昂下意识皱眉。
此人活脱脱是个纨绔子弟,上课迟到早退是常事,平日里溜猫逗狗,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他大伯和当朝太傅是同门师兄弟,废了不少关系,才把他塞进书院,希望这里的向学氛围,能感染他。谁成想,他没走上正途,还带坏了不少人。
不仅如此,他还十分懂得如何用言语施压,动不动就面子面子的。谁不听他的话,不遵从他的提议,就是不给他面子,高帽子扣下来吓死人。
当初陆子昂进赌坊,就是被他半威胁,半诱哄带着去的。年轻人脸皮薄,读书读迂了,把一个圆脑袋读成方脑袋,不懂拒绝,不情愿地同意了。
那次之后,陆子昂吃了教训,就和林康彻底撕破脸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来这儿是为了求学的,又不是结人脉的,就不从,还能活吃人不成。
后来,林康记了仇,故意找过陆子昂的麻烦,好在有夫子明里暗里护着,这才没出什么事儿。
“他那个人不正派,你少和他来往。”他道。
“我知道,”同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可我没办法。说句心里话,陆兄,我与你不一样。你这次金榜题名的可能性很大,可我不是。我爹说了,人和人的脑子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有天份,随便学学,就能举一反三,有些人死记硬背,十天半个月也记不住。我想,我可能这辈子也中不了举。”
顿了顿,他喝了口水,接着道:“我知道林康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家有背景。我爹说了,我把跟他的关系搞好,回头让我去哪个学堂教教书,清苦归清苦,但不至于饿死。所以……你懂吧?”
陆子昂抿了抿唇。
他没想到这些弯弯绕绕,如今明白过来,衬得方才那话有点何不食肉糜,朝同屋做了个揖。
“抱歉,刚刚那话,你别往心里去。”他道。
“没事儿,”同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放心上。
两人正说着话,林康正好打窗外经过,吊儿郎当地拔高声量道:“呦,这不是我们的陆大状元?”
陆子昂权当没听见,并不做理会。
他这举动,激怒了林康,后者冷哼一声:“怎么,还没中状元呢,就连昔日同窗也不理了?”
陆子昂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纠正道:“错了,我不是不理同窗,我只是不理你。”
“你!”林康气得拿手指他,蓦地想起了什么,转了话锋,“我一口一个陆大状元,你竟也不反驳,真是好大的脸。难不成笃定这次能中?”
语毕,他身后的两个狗腿子立刻接话道:“怎么可能呢!陆子昂他也就是在我们书院优秀些,天下学子何其多,和其他人对上,指不定怎么差。”
“就是就是。夫子多夸了他几句,多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他就高兴得找不到北了,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忘了。还状元呢,依我看,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