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阳得知了此事,还没下朝便赶来王府看我。
我倚在床头,冷冷清清地看着她端起药碗,小心吹凉,再送到我唇边。
「阿姊,你只要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就不觉着苦了。」
透过氤氲的水雾,岐阳一脸纯真无邪。
让我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她总是不愿意吃药。满屋子的宫人拿她没办法,只有我将她夹在胳膊下面,扬手威胁她,再不喝我就打你屁股。
她吓得大哭却仍朝我伸出小手:「岐阳要阿姊抱我喝……」
我终究是心软的,把她抱回膝上,替她擦掉眼泪鼻涕,哄她:「岐阳乖,阿姊帮你捏着小鼻子,一口气喝下去就不觉着苦了。」
想到这些,我的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我慌乱闭起灼痛的双眼。
砰的一声。
药碗从我手中滑落,在岐阳脚边摔得粉碎。
「对不起,陛下。」我对她说:「臣病中没什么力气,可惜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岐阳看着一地碎片,有些呆呆的。
但又马上扬起笑容,替我撵好被角,说:「没关系的,我再回去替阿姊重新熬一碗便是了。阿姊你这些时日不用上朝了,安心在家养着。我晚点再来看你……」
「陛下不要再来了。」我冷冷地打断她。
岐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不安地望着我:「我、我是不是又惹阿姊生气了?」
「没有。」
「那我担心阿姊,也不能来看阿姊吗?」
我淡淡地说道:「臣染了风寒,若是传染给陛下,臣罪该万死。陛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以大局为重。」
岐阳沉默地在我床前站了一会,忽然重重地点了点头,丢下一句「朕明白了」便离去了。
直到我死的那日,也没再踏足我的王府半步。第6章假死之后的日子,椿秀怕我再生意外,便将宋湛赶出了屋子,白天的时候由她亲自照顾我。
说来也奇怪,椿秀在的时候我会觉得轻松些,可一到晚上胸闷心悸又接憧而至。
苦了被蒙在鼓里的宋湛,陪着我夜夜不得安眠,还以为我是生了什么怪病。
椿秀安慰我,只要熬过前三个月就好了。如此会折腾人,郡主怀的定是位可爱的小千金。
听了她的话,这些时日受的苦也觉得值得了。
很快,就到了计划假死的前一日。
宋湛他亲自喂我服下「花息丸」,此药可使人陷入深眠,药效期间脉搏会变得极其微弱,令活人短暂的看起来和死人没区别。
椿秀替我查过,此药不会伤及胎儿。而解药就在宋湛手中,他会精准掐好时间,喂我服下。
我平静地躺着,视线逐渐模糊。
最后看见宋湛他坐在我的床边,定定地望着我,指尖一遍遍描摹着我的眉目,口中仿佛在说着什么。
此时,我已没了听觉,我仅用残存的意识挤出一抹笑容,对宋湛说:「等我。」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再度醒来时迎接我的不是光明,而是无边的黑暗。
铺天盖地的浓烟将我呛得直干呕,我想逃,却发觉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而口中塞满了布条。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又被滚烫的木板迅速烤干。我像条溺毙的鱼在封闭的箱子里垂死挣扎。
我惊讶的发现,原来将死之人,最后丧失的是听觉。
各色各样的声音透过烧的噼啪作响的木板,涌入耳朵。
我努力将它们分辨,最先听见的是宋湛的哭声。
看来,我们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欺君之罪,我和宋湛都难逃一死。
我绝望地闭眼,身上的痛远不及心上的。虽早有准备,却不曾想岐阳恨我至此,最后竟将我处之火刑。
可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和我此时一样的绝望,甚至一声高过一声。
「让开!你们全都让开!朕要见阿姊……」岐阳哭喊的撕心裂肺,几近破音。
她……怎么来了。
这样哭又是为何?
我心头震动,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
我不能死!
我开始拼命摩擦手腕上的麻绳,像丧失了痛觉,即使血肉模糊仍不停止。
终于,绳子断了。我也摸到了身旁作为陪葬的金银首饰,这里显然不是行刑的木箱,而是一具棺木!
不仅是,它还是宋湛为了此次计划亲自完工的棺木。
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将手探向棺材的侧壁。当指腹碰到一枚暗藏的插销时,我浑身都在颤抖,一瞬间好似什么都明白了,又不得不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扣动滚烫的插销,侧壁的木板如原计划的一样,顺利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