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婷却愈发焦躁。适逢她母舅过寿,她是必须要回去拜寿的。临走前她来到我房中,笑容满面和我告别,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恶狠狠抵在我心上。
她说:“连夫人,等我回来,我希望看到一些好消息。否则我就告诉我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天一的。”
见我花容失色,她笑得愈发灿烂,微微靠近我,发间的香气熏得我皱眉躲避,她却拍拍我的脸扬长而去。
沈婷步步紧逼,沈天一却诡异地没了动静。
我不信他会坐以待毙。第6章他该死果然,沈婷离开第二日,白氏就派人去请沈正则。沈正则自然没有理她。她却不知用了什么把戏,真勾了沈正则当夜去她房中。
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天上几点疏星,北风呼啸着拍打窗棂,吹得廊下悬挂的气死风灯左支右绌。
我屏退下人,独自坐在床边拨弄烛火,安静中带着几分雀跃,似乎在期待什么。
三更梆子刚响过,白氏那里果然闹了起来,听动静似乎还动起了枪棒。
我带着人赶到,被现场的惨状吓了一跳:
白氏倒在雕花柜子前,头撞破了一大块。沈正则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半块花瓶残片,见我来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贱人下毒”就昏死过去。
而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白氏被草草包裹伤口扔进柴房,大夫给沈正则开了方子,却隐晦提醒我要准备后事冲一冲。
白氏被关起来第二日,沈天一来见我。
我以为他来求我绕过白氏,谁知他来求我让白氏速死。
我难以置信地给了他一巴掌:“那是你娘!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亲娘!”
“那又怎样?”他面容冷漠,“妾室谋害夫主,传出去我这个儿子能有什么好处?与其让她被万人唾骂死后不得安生,倒不如现在给她个痛快。这也是我最后一点孝顺。”
我盯着他英俊的面容,仿佛从没认识过这个男人。
什么风度翩翩年少多金温柔小意,原来他和其他男人一样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还自私自利。
我沉一沉心,朝他笑道,“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他凑近我一步,目光朝内室瞟一眼又很快收回,轻声附在我耳边,“狡兔三窟,连姑娘就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我听懂他的话外音。他笃定沈正则将死,更笃定我会为了保住荣华富贵投向他。
我凝眸盯着波动的茶水,没有出声。
白氏临死前要见我。
我没带下人,一个人去见了她。
她依旧是一副奄奄待死的模样,见到我却陡然焕发生机。
我以为她是恨我。毕竟如果没有我,她还是衣食无忧的白姨娘,生了沈家唯一的儿子,好日子还在后头。
谁知她问我:“沈正则是不是要死了。”
我点头。
她嘶哑地笑,如同杜鹃将死的悲鸣,半晌才擦一把泪,“沈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该死。”
我嘲讽道,“沈天一也是沈家的男人。”
她白我一眼,“他和他爹一样狼心狗肺。想必他已经求你快些送我上黄泉路。”
见我讶异,她嘲讽地笑,“我在沈家呆了十几年,这一家主子,嘴上仁义道德,暗地里比谁都心狠手辣。我也一样。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了沈正则的命。”
“你这么恨沈正则?”我挑眉,换来白氏赞许点头。
“这样称呼,看来你也没多么爱他。”
我回想了一下,赞同点头,“替身也好,玩物也好,我爱的是沈夫人这个位置,而不是他这个人。”
白氏笑得愈发畅快,“他活该。你知道夫人是怎么死的么?”
人人都说沈正则情深义重,他的夫人黄时雨常年卧病,他一往情深,死后也不肯续弦。
白氏却说那不过是他的画皮,画皮披久了,也就分不清真面孔是什么模样。
黄时雨是被沈正则逼死的。
他心有所属,却恋慕黄家权势娶了黄时雨为妻,靠着黄家飞黄腾达,而后又想起自己求而不得的红颜,故而迁怒黄时雨,对她冷落在侧,恶语交加。
可怜黄时雨在家千娇万宠,一颗心全系在丈夫身上。最是敏感多思,郁结于心,一病不起,不久过身。
“你以为他真个是不忘亡妻才不肯续娶?他是不敢续弦,怕黄家断了他的财路。民不与官斗,沈家生意做得再大,到底不比黄家做了这么多年官。”
白氏语带嘲讽,一番话连敲带打将沈正则的面皮撕得粉碎。
聊到这里话算是说尽了。我起身欲走,却听到白氏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连姑娘,这沈宅里的每个人都有目的。沈正则为自己,沈天一为钱财,沈婷为地位,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来到沈家,就是为了挣脱留香阁这么简单么?”
我没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