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父子相残第二日白氏死讯传来。她吞了金子。下人们发现时身子都凉透了。
我出了几两银子,给她草草办了后事。对外只说白姨娘暴病不治。
白氏去后,沈正则状况越来越坏,大夫来看了几次都直摇头,说白氏下的药太重,伤及内府,药石罔效。
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沈天一也越来越少出现。他忙着接手沈家的产业。
沈天一封锁了消息,我没能送信给沈婷。
多可笑,沈正则一世富贵,到最后只有我这个青楼妓女陪在他身边送他最后一程。
他这一生,有妻却无妻,有子却无子,终究是妻离子散,不得善终。
沈正则头七刚过,沈天一又派人给我送了个绣并蒂莲的荷包。
我握着荷包呆坐了一晚上,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当夜,我换了轻便的衣衫,约沈天一在落月阁见面。
他来得很快,酒气熏天,完全看不出是在为亡父守孝,搭着我手时还刻意掐一把。
我忍着恶心才没推开。他却笑得十分畅快,含混不清道,“连理,早知这样,你当初装什么清高?不还得乖乖上我的榻?”
被他羞辱至此,我反而淡定了,捧一杯酒给他,循循善诱,“早知沈公子运道这么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沈家家主,奴何苦舍近求远?”
他被我奉承得十分愉悦,借着酒劲脱口而出,“什么运道,是我要了那死老头子的命!”
话一出口他登时清醒,我点点头,走到窗边,盯着他慌乱的面容嗤笑,“难怪白姨娘说你和沈正则一样狼心狗肺。”
“她反正失宠了,我是她亲儿子,帮我一把有什么不好?”沈天一理直气壮,一步步朝我逼近,“连姑娘,你知道的太多了。可惜你这一副花容月貌,还有我那没出世的弟弟,都只能到地下去和我那死爹团聚了。”
我朝他露出个妩媚的笑,翻身而出。
在他惊愕的眼神中,我落入金鱼池,浮浮沉沉,大声呼救。
落月楼四周登时举火,沈婷带着人冲上楼去,将沈天一登时扣押。
无论他如何辩解,谋杀亲父,逼奸继母两条大罪已是板上钉钉。
就算没有板上钉钉,黄家也会让它板上钉钉。
沈婷此次回去拜寿,已得到她母家的完全支持。她将会坐产招夫,夫君么,就是她舅舅家的小儿子,她的表弟。
那表弟是庶出,素来不理俗事,只知吟风弄月。舍去一个庶子,得到沈家万贯家财,这买卖再合算不过。
皆大欢喜。
至于我在这场祸事中失去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已经无人在意。
沈正则的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做完,入土为安之后,沈婷约我去庙里上香。
用完斋饭后,我在自己的下处休息,沈婷却不告而至。
她依旧是初见时那般英气勃勃骄傲恣意的样子,坐在我对面给自己倒一盏茶,抿了一口才意味深长道,“连姑娘比我想的还精明。兵不血刃就挑得沈正则和沈天一父子相残。”
我讶异于她的称呼:“你怎能直接称呼你父亲名讳?”
“父亲?”她嗤笑,“谁告诉你,沈正则是我亲爹?”
这是连白氏都不知道的又一桩隐秘。
当日黄时雨匆匆下嫁,是因为她早已珠胎暗结。
她与自己的表哥情投意合,原本两家已定好完婚时间,表哥却在游学时遭遇歹人,尸骨无存。
为了掩盖黄时雨婚前失贞的丑闻,黄家这才为她择了出身寒门的沈正则,一床大被遮掩过去。
“沈正则那样的人,也配做我父亲?没有黄家,他现在还是当街卖字的穷书生!”沈婷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沈正则的鄙夷,“能享受一场荣华富贵,已经是他的造化了。谁知他不知足,还想把这份家私全留给他儿子,我一分不得。
既然这样,他就把享受的十几年荣华富贵全还回来吧。”
“这么说,沈正则见到我,也是你故意为之了?”
沈婷毫不犹豫点头,“谁让你恰巧长着这么一张脸呢?”第8章沈家没一个好东西我啧啧出声,“看来白氏说错了。不是沈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是你们沈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婷摇头,“我可不是沈家人。否则你此时早就下了大牢,还能坐在我面前跟我谈笑风生?”
我抿唇,半晌才道,“沈姑娘,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我要的东西呢?”
她却不接话,笑得诡秘,盯着我不出声。
盯了许久都不见我有动静,她慌了神,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却发现自己身子不听使唤软了下去。
我接住她的身子,将她扶到床上躺好。
沈婷目中如有火光几乎将我吞噬,我却笑得很畅快,“沈姑娘。论起玩迷香迷药,十个你拧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下次佩戴麝香香囊,记得炮制清爽些,以免教人闻出麝香香气。
我们青楼出身的下贱人,最通的就是这种下九流的物事。麝香催情,曼陀罗迷情,你在茶里下了三倍的曼陀罗,是铁了心要我的命。
想来沈姑娘早就计划好了,等药翻我,你准备好的人就会进来污了我的身子。到时候捉奸在床,沈家那位青楼出身的继夫人不安于室,男人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会情郎,幸亏被大小姐捉奸。这样淫妇必然是浸猪笼了事。
我一死,这世上再没人知道沈大小姐为了家业设计亲父诱杀弟弟的丑事。”
被我说中心事,沈婷眸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我伏在她耳边笑道,“这样一出好戏,要留给大小姐亲自演出了。”
在我的周旋下,沈婷没被沉塘,对外只说沈小姐事父至孝,要出家为父亲弟弟祈福。
既遮掩了丑事,又给沈婷赚了好名声,黄家对我很是感激,奉上厚礼酬谢。黄家为她精心挑选了尼庵,沈婷将在那里度过余生。
被送走之前她坚持要见我。
我如约而至。
沈婷问我为什么不杀了她。
我微微一笑,像她这样高傲的人,死对她来说还太畅快了些,活着日日受欺辱,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