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正出来廊下,听着那远去的咋呼声略略思忖起来。
上官莹在屋里,隔着窗户见她愣在那里便喊了句,“在想什么呢?外头这么大雨,你要想也回屋里啊。”
朱红也没隐瞒,回了屋道:“我似乎听见世子往这来了。”
“哦。”上官莹只轻轻的应了声。
自公孙应擎灵前那个近似安慰的拥抱之后,公孙瑾与她便是没有再私下见面过。
许是永荣公主在提防什么,也许是公孙瑾刻意的疏远,她与他竟是有些对面不相识的意思。
上官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甚至也不确定自己这行径到底是对还是错。
思忖间,永荣公主一行已经自前院那处回来了。
她忙不迭走出去,与朱红引玉一道迎了公主进屋。
永荣公主惯是进屋就诵经祈福的,上官莹每每到此时也是要陪着她一道的。
因为目不识丁也看不懂经书,泰半时间她便是在那发呆冥想。
这日里,永荣公主这诵经结束的较早。因为公中摆了晚饭,酉时二刻便是要准时开饭。
在酉时一刻之际,府里众人便早早的聚到了前院的大厅。
这时辰,迎门四根立柱都擦得油光锃亮,凑近看都能透出人影。
四角的花架上原本除了照明的蜡烛外还另放了垂花,但这日子里距公孙应擎的身故尚过了两月有余。
故此府里一应的喜气东西都收了起来,这垂花自然也是不能放的了。
中间穹顶的灯笼虽也是新换的,但到底也是顾忌着新丧不久,用的是稍稍浅淡的杏黄绢布灯罩,上面用暗色的笔触描了些纹样,雅致却也不失凝重之气。
这灯笼边角垂下二尺见长的丝涤,随着堂间来往忙碌的丫鬟家丁,顺势摆出起伏的涟漪。
上官莹抬头看灯笼的功夫,公孙瑾也进了这饭厅。
不过宫中摆饭,除了公孙老夫人外,其他女眷惯是不同男丁一桌的。
所以公孙瑾虽是来了,与她也是背对背的坐着,并不相干。
公孙老夫人见了这满堂的人,却是触到了伤心处,想起了公孙应擎,席间便是有些郁郁。
哪知吃到一半,却见那大将军的胞弟公孙俊山与庶弟公孙氏,因为祭祖准备事项争执了起来。
公孙俊山忖度着公孙应擎这么一走,大将军府便应该只有他这一个嫡子主事了,合该什么都听他的。
但这位庶出的公孙老爷却觉得,自己在公孙应擎之后是公孙家唯一身在官场的人,日后大将军府的宠辱本该系在自己身上,此时也有些不肯退让。
口角之后各自都有些激动,声量逐渐高扬起来。
发觉主座老太太的脸色不郁,嫡妻李氏轻拉着公孙俊山的袖子示意,但是他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在意。
同样,另一边也没有注意到妻子的劝解。
眼见此,公孙老夫人忍无可忍下一手重重拍在桌上,厉声喝止:“你们两个逆子给我住嘴。”
意外听到公孙老夫人出声,那两人同时怔了怔,回神之后纷纷垂首向其认错。
公孙老夫人痛心的摇头:“你们没错,是我错。错就错在我活的太久了,所以才叫我看到你们兄弟两人这幅样子。”
“娘……”
“大娘……”
两人异口同声,却被公孙老夫人狠瞪一眼打断,“我配不起你们这样的好儿子。你们大哥才走,尸骨未寒,现下看看你们两个现下这样子……”
“好好一顿团圆饭,要闹的怎样天翻地覆啊?真真是家无宁日了。”
说完,公孙老夫人气哼哼的离席。走了两步,掉头朝公孙瑾道:“你们这些小的都跟着我这个老的走了吧,别在这听这起污糟事了。”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公孙瑾及一干孙子孙女也不好再留着了,忙不迭随了上去,簇拥着老太太走了。
饭厅中剩下众人一时都被这变故震住了,好半晌那些贴身的奶娘丫鬟才追着小主子出去。
两位正房嫡妻互望了一眼,也带着侍女先后退下,只那公孙氏两兄弟独自留着,本该和气的家宴就此不欢而散。
一群孙辈孩子将公孙老夫人送回院里请安后便各自散去,公孙瑾出来之后并未直接回曲溪院,而是掉头往荷塘走去。
十月深秋,迎面的夜风明显沁凉透心,裹挟着荷塘上充沛的水汽,迎面扑来。
听到身后有喷嚏声,公孙瑾转头看去,宝扇只着了一袭天青色的丝袍。
抿了抿唇,他说:“天晚了凉,你先回吧。”
“不行,我要跟着少爷。”话音方落,宝扇跟着又打了个喷嚏。
公孙瑾唇角上弯出一道圆润的弧度,笑道:“听听,再跟下去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先回去吧,我逛逛就自会回去。”
听公孙瑾如此这般关切,宝扇不得不先走了。
沿途灯火在夜色中安静绽放,将旁侧的枝叶树影投下明暗不一的光影,显得幽静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