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郑婉儿,当然是且只是人质的用途。
但实际她身上牵着的公孙瑾只有一小部分,更多的则是朔漠的那位君主。
暮成辉深信在必要的时候,郑婉儿将是一张奇牌。
这些话他不说,帝后根本也猜不到什么。只与旁人一边,道太子暮成辉妇人之仁。因这三人彼时算作青梅竹马长大,现下就是舍不下去。
自寝殿请安后,暮成辉便跨出殿间。明晃晃的白练自天际裹挟而下,翻卷着落在大地之上。
看着手心掬着的那束月华,似是看到了那日里火海中自己满手的鲜红。暮成辉握了握手掌,下意识抬了头,望着当空的中秋圆月。
殿外早候着的侍从上前请示,“殿下,接下来是否就回寝宫歇息了?”
他的视线越过侍从,落到了公孙瑾身上。他素色曲裾的衣角在夜风中漂浮,隐隐似是有月华流动其上。
“阿瑾,是否可以陪我走上一遭?”
公孙瑾垂首应了,两人一前一后往御花园走去。身后远远跟了一列宫人侍从。
站在御河之上,望着停留在不远处的侍从宫人,暮成辉道:“有没有想过,后悔生在这贵胄之家?”
“悔不悔都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发生的已经发生。”公孙瑾摇了摇头。
暮成辉望着月色下泠泠泛光的河面,负手问道:“你是不是很想问我,关于勾陈杀手的事情?”
“没有密报,现阶段,没人摸得清勾陈真正所在。况且,现在时机不妥,也不好让你外出行事。所以剿灭勾陈刺客的事,只能再缓一缓。”
拂面的微风带着初秋的暖意,撩人月色下太子暮成辉所说的却不是公孙瑾所想,他心下的惊惶之意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满的疑虑。
勾陈杀手自东内逃脱之际必是深受重伤的,显然是撑不到回勾陈总部,那么为了确保活命他们必然是要寻医求药的。
江湖之大,但所谓名医也就不出那几个,寻了探子留在那附近守株待兔,自然有所收获。这点,他能想到,他不信暮成辉想不到。
静默了片刻,他微微俯身行了礼,“阿瑾有事要奏。”
暮成辉望着他,微微眯了眯眼,单手负在身后,沉声应了:“准。”
“其实自东内逃脱的勾陈暗人还有另外一计可以找到,只要我们……”
“阿瑾!”暮成辉加重了些许音量将其打断,“我说过了,勾陈杀手相关的事情,缓一缓。”
“现下你只需安心等待这段过去,其余事情你无需再做打算。至于孟德,我会将他暂调做西门驻守总兵。”
说完,他拍了拍公孙瑾的肩膀,转自提步要走。
公孙瑾面上维持着恭敬行礼的动作,但嘴上却道:“殿下,是要彻底的圈禁阿瑾?”
暮成辉侧眸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想再看到良娣那样的事情发生。”
其实公孙瑾想说什么他已然知道了,在神医附近放下探子,密切监视肯定能再次抓获上官莹等人。
但是在之前经历之后他已然放弃了这个方式,所谓投石问路,也许更符合眼下他的希翼。
而上官莹就是他投出的那块小石头,至于路径的目的地,自然就是他要连根拔除的勾陈。
这全部事实,他都不可能告知公孙瑾。毕竟让这两人见面,弊大于利,情之一事最不可捉摸,他不可能冒这个险。
公孙瑾于他,不单是知己兄弟,也是将来可以仰仗的左膀右臂。
暮成辉是太子,是储君,总有一天要真正成为九五之尊。所以,公孙瑾对他今日的这番转变并不是全然没有准备。只是,他终究是不适应的。
他在瞒着他,某些事情。而这事情,依稀非常重要。
月亮被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遮掩,大地随即一片晦暗。
四下里灯火飘忽,照不到的暗处隐含着未知的恐惧。
身在这片灯火照不到的暗处,公孙瑾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记起了最后那面,上官莹在大理寺的狱中。
穿着堇色半臂常服,脸孔干净,神色温和,乖巧的偎在他怀里。
——对不起。
心下某处闷闷的疼,却与当初郑婉儿远嫁后的心境有微妙的区别。
那时他痛到只想独自去死,现下里,他痛到想与她一起去死。
因为他与她隔着国仇家恨,但是他却还放不下她。
所以当日他要向太子殿下请缨剿灭勾陈,似乎只有这样,才算做情义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