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你了？”

顾北溟扣上电脑，走了出去。

“对不住。”苏娩施了个礼，“并非故意睡着的。下回定不会如此了。”

“困了就睡，没事。”顾北溟打量着她，马尾解开了，头发又直又长，黑亮黑亮的，睡了一觉反而显出困倦来，还穿着那身衣服和那稍大的鞋子。顾北溟皱皱眉，看来不但得领她去吃饭，还得领她去买鞋和衣服，还有她的日常用品。他一时也想不到要给苏娩准备什么，决定到了商场再说。

顾北溟假客气了一下问苏娩想吃什么。苏娩想了想：“若哥哥不介意，便再去那家味道极好的包子铺吧。”

包子铺？顾北溟一脸黑线。这丫头以后不会只认包子吧？可她这么期待的样子，还是主动提的要求，他一看时间也晚了，包子就包子吧。

在点心楼吃包子的时候，顾北溟接到了物业公司的电话，说已跟家政服务联系好了，看顾北溟什么时候面试家政服务生。顾北溟算了算时间，问半小时后行不行，他正好附近吃饭。物业那边有效率，答应了。

吃完了今天的第二顿包子，顾北溟领着苏娩去物业公司看人。他先告诉她，今天绝不允许有第三顿包子了，所以她可以先死了心。然后再告诉她，要请一个中午做饭和陪伴她的人，让她一会看一看，挑一个喜欢的合得来的。

“买个下人。”苏娩点头，表示明白。

顾北溟揉揉脸，努力控制脸上表情。

“不，不是下人。”民主与自由，人.权与平等，孩子你懂吗？“不能把她当下人，她就是来工作的，她来帮助我们解决困难，而我们付给她酬劳，就是付她钱，双方很平等，就是这个关系。”

苏娩想了想，又点点头。“哥哥莫忧心，我娘亲也同我讲过要平等待人，我从不苛待下人，不打不骂的。此处无下人，我知晓该如何处事。”

娘亲曾经也会讲一些平等之类的话呢，苏絮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丝丝的熟悉感。

哟，小姑娘不错，还知道平等呢，不过这还莫忧心，不打不骂什么的。

顾北溟想了想，又交代：“她不是下人，你也不是，你不欺负她，也不能让她欺负。她有任何对你不好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会换掉她的。”

苏娩认真点头，“多谢哥哥。”

顾北溟又想了想，还真是忧心，怎么会不忧心。

物业公司的办公点在小区会所二楼，与顾北溟住的那楼隔了一栋楼。苏娩头一回在小区里转，看到中庭喷泉好奇地一直看，对摆着花样造型的绿植也很有兴趣。顾北溟又接了一个电话，就让苏娩自己玩了会。电话是陈衍打来的，说是跟那几人都谈过了，但没人能说明白怎么回事，而徐欣雨说她会为此事负责，会交辞职信的。

顾北溟动了动眉头，没评论，只说他知道了。

挂了电话，转头看不到苏娩，顾北溟转了一圈在会所外头找到她。

会所一层是游泳池，从落地大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在游泳。男的穿着泳裤，女的穿着比基尼。苏娩看着，小脸分外严肃，心里万般惊讶，这世界，豺狼虎豹啊！大家在路上露着肉走，在屋里就差点没得可露了！这，这……苏娩扭过头去不能看，却瞧见顾北溟过来了。她忍着，不能批评，不能乱说话，这是别人的地盘，她初来乍到，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可是好难忍！

顾北溟过来看了看她，招招手，示意她跟他进去。

还要进去？苏娩忍不住了。

“里头有伤风化。”她“公正客观”地评价了一下。

顾北溟的脚下一顿，脸上一抽。缓半天缓过劲来。“这叫游泳，很正常，是体育锻炼的一项，就是跟跑步、打球是一样的。”想了想，想到跟她比较好解释的说法了：“跟习武一样，强身健体的。人家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不是有伤风化。”

简直强词夺理啊。苏娩继续忍耐，抿了抿嘴，再不认同也不能说话。忍住，这是别人的世界，她不争辩。她眼睁睁地看着顾北溟推开了玻璃门，走进了那个白花花的肉的屋子。

苏娩瞪着那门，在顾北溟回头催促她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幸好他没带她靠近那些人。他们上了楼梯，苏娩特意靠外走，离那水池子远一点，眼角也不瞥那头。整个目不斜视，刚正不阿。顾北溟看到顿觉得头疼。

到了物业办公室，物业经理笑着迎了上来。“陈先生来了。”

“你好。”顾北溟与对方打招呼。那是一个四五十的中年女人，很干练。顾北溟买这社区房子的时候她就在，平常各种服务联络也是她张罗的，所以还算熟悉。

顾北溟指了指苏娩：“这是我远房亲戚的小孩，来我这住一段，家里没人，所以得找人帮忙做个饭陪陪她。”

“没问题没问题的。”物业经理很热情。

“苏娩，跟人问好。”顾北溟跟苏娩道。

苏娩正盯着物业经理的头发看，卷卷的圆圆脑袋，很奇怪的发式。好丑啊，难道她自己不觉得丑吗？听到顾北溟唤，苏娩赶紧回过神来，冲物业经理施礼弯身，认真问好：“大娘好。”

她的态度很是端正，声音又脆又甜，相当悦耳，但是——大娘？

物业经理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停了动作看过来。

顾北溟的脸皮被证实被磨练得还不够，尴尬两个字他很会写，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小孩子喜欢看古装连续剧，调皮，就爱开玩笑。”

物业经理赶紧哈哈大笑，圆个场：“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十六了吧？”

“嗯嗯，差不多。”顾北溟应着，看了苏娩一眼。苏娩受了这一眼，把纠正年龄的话咽了回去，她直觉自己刚才闹笑话了，于是闭了嘴，果然还是安安静静的好些，不会出错。

物业经理把他们领进会客室，给顾北溟看了几份家政服务员的资料，又把人一个一个带进来让顾北溟见了。几个人条件差不多，会的技能也差不多，三十来岁，都会做饭，有些中餐强些，有些西餐强些，会简单英文，会做各种家事，受过育婴和照顾老人的培训，学历也还好，能带小孩做简单功课。

顾北溟对物业办事一向是有信心的，这是高档社区，服务品质一向不差，所以这几个人也确实不错，面相上有两个不太顺眼的他先给拒了，还剩下三个，见过人之后在外头等着顾北溟决定。顾北溟又看了看资料，问物业经理她们会不会做面食，三个还都会。于是顾北溟问苏娩：“你觉得呢，想挑哪个？”

苏娩刚才一直端正坐着没说话，现在要让她决定呢，她很认真地想了想，小心说道：“想要个喜欢古装电视剧的。”是这个词吧，刚才她说错话了顾北溟哥是说这个词吧。

物业经理扑哧一下笑了，顾北溟却没有笑，他知道苏娩的意思，他觉得有些心疼。他真是越来越心软了，明明小姑娘也没怎么装可怜，可这相处不多的时间，他却心疼了好几回了。“好。”他答应了，转向物业经理：“问问她们谁能配合像古装剧那样说话的。”

物业经理出去了。会客室安静下来，顾北溟看了看苏娩，对她说：“不着急，听多了，你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苏娩抿紧了嘴，憋了好一会忍不住道：“我都快二十了，在我家乡，这年岁都能是两个娃儿的娘了。”

“嗯。”顾北溟点头，他知道，在她的家乡，这年数都能是两个娃儿的娘了，都开始教娃儿说话了，而她在这里，却要学习怎么说话，说出话来却要被别人笑话。

顾北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过了一会，物业经理进来，指了指一份资料说：“这个冯欣行吗？我刚与她们几个聊了聊，她是最爱看古装剧和古代小说的，说的话也有些意思。要不要再请进来陈先生再聊聊？”

顾北溟看了看资料，递给苏娩：“这个行吗？”

苏娩也不看，点了点头。顾北溟便让物业经理把这冯欣叫了进来。后面的事情很快定，薪金多少，工作时间怎么安排，合同什么的都很快定下。最后交换了电话号码，握手搞定。

几个人一起走出物业办公室，走到楼下，苏娩早早跑出会所到外头看绿植，顾北溟与冯欣单独说了几句，冯欣点了点头，出去找了苏娩。

“苏娩。”冯欣唤她，对她笑笑：“你好，我叫冯欣，我们就互相称呼名字可好？”

苏娩点点头。冯欣又笑着说：“平日里我们可做的事有许多，定不会无趣的，你莫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