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使一行终于离开了秦国国境,子禹此次出使几乎是无功而返,回国之后又不知他在吴侯与朝堂众官面前会是哪般境遇。
别人的家事容宣不想管,也懒得管,他如今好事将近,哪里还顾得上吴侯兄弟如何。而所谓的好事,便是他多年未见的从子秦俭与其养父正在赶往伊邑与他团聚的路上。
秦俭在信中说,他原本是要同萧琅一道往伊邑来的,然萧琅被琐事绊住了脚,未来得及去墨家见他,便令他与养父自行前来。算着时间他应当会早萧琅三五个月到达伊邑,听从萧琅的吩咐常伴容宣身侧,学文习武以侍奉养父与叔父。
容宣见信自是喜不自胜,一则秦俭与恩人将至,一则萧琅归期大致已定,于他而言可谓双喜临门,他高兴得好些日子睡不着觉。但在这泼天喜讯中,他又有一点小小的不满。
“你说这孩子,寡人给他写了多少封信要接他来伊邑他都不肯来,非说等长本事了功成名就了再来侍奉寡人,寡人如此年轻,哪里用得着他侍奉!如今你看看,寡人万般叮嘱抵不上他叔母的一句话,只一句他便兴高采烈地来了,阿恒你说,他这可是看人下菜碟不是,尚未见得寡人便先猜到了这家里是他叔母做主,这令寡人日后在家中威严何存!”
容恒坐在台阶上,看着面前来回溜达、似是抱怨实为显摆的容宣,将焦脆的肉脯咬出了“嘎嘣”一声脆响,敷衍回道,“先生地位尊崇,公子听从先生之言理所应当,至于家中威严,君上权当从未有过便是。”
反正那吴国上卿子禹上下嘴皮子一碰,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同吴侯说的,总归现在天底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王容宣爱妻惧内,此事办得真真是绝了!
容恒随便说着,容宣也随便听着,其实也并没有理会他到底在说什么,反而说要出宫去,去武安侯家转转。
“武安侯这几日都不在家,正在军中操练新兵哪!君上此时前去恐遭怠慢,不如先给武安侯传个信,等他回来了再去。”
“少上造在否?”
自容恒处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容宣当即换了衣裳,不容分说地带着他溜达出宫去了西坊。容宣的本意也并非是找龙行聊天,他二人的岁数毕竟差了一截,很难聊上话题。
龙非得知容宣驾临不禁有些紧张,有种年少上学时突然被夫子叫去问话的感觉,心虚得要命还不敢不去。他足下踩着一双木屐慌里慌张踢踢踏踏地跑到书房,进门却见容宣站在书架一旁看着一卷兵书笑得莫名其妙。
兵书有这么招笑吗?龙非甚是疑惑,“这书是哪里写岔了还是君上有喜事儿?”
容宣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反而让龙非猜一猜会是何事,但他自己却又忍不住透露说此事乃是与子嗣有关。
龙非揣起手,带着一点嫌弃地往后仰了下身子,“君上该不会是跟哪个女人偷偷摸摸生了个孩子罢?我大秦还能从天而降一个太子不成?”
“净胡说!我忠贞得很!是秦俭要来伊邑与我相见了!”容宣按着龙非的肩膀甚是激动。
“就是那个被墨家收养长大的孩子吗?”龙非闻之亦是激动不已,“这是好事啊!臣下还担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愿认君上了,愿意来见君上就是好事!”
容宣连连称是,又同他说是萧琅将人叫回来的,而萧琅也会跟在秦俭后面回来,至时一家人便算是真正团聚了。“我上次见阿俭时他还刚会跑跳,算至今日竟已将近廿载未见,不知他长成了何等意气风发的模样,亦不知他能堪担大任否!”
龙非听到最后一句不免有些惊诧,“君上是想将王位传给公子俭?那日后君上的亲生子嗣怎么办?从古至今也没有亲子为臣辅佐从子为王的道理啊!”
容宣笑骂他可是傻了不成,“从前我便同你说过,我与琅琅膝下恐怕难有子嗣,纵览容氏公族,如今也只剩一个阿俭,所以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但愿他不会令我失望。”
龙非叹了口气,看上去远比容宣本人还要忧愁,“世人都知道,阴阳家门下的阴宗方士是不能生育子嗣的,所以一开始君上要与先生成婚时我是极力反对的,怕的就是这一天,秦国后继无人。但君上一意孤行,我一度以为君上已经想到了生育子嗣的办法,后面可能会好起来,说不定先生离开阴阳家之后还真能给君上生个一儿半女的。”
“也许放弃方士的身份,彻底离开阴阳家当真可以改变一些事情,萧琅可能会为了我抛下一切,但疆景子不会,她一定不会为了我一个人而抛下蓬莱与庇护苍生的责任离开阴阳家,我了解她。”萧琅的为人容宣最是清楚不过,正是因为他无比清楚,故而又爱又恨,爱极恨极。
“那您这……”娶妻娶了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