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去了月余。
苏言卿的咳嗽和热症明显加重,他身体虽然行动无碍,但气色上已经虚弱了一截。
他除了七日一朝需得露面以外,其余时候都在寝宫里休养。
玄鱼整日陪在他身边,所有心神都放在他身上。
明明以前那般强悍的一个男人,她却眼睁睁见着他一天天地虚弱下来。她面上不说,可心里时时刻刻都在煎熬。
苏言卿不想让她太过担心,也从未表现出任何不舒服的样子。
每日送来的政务,玄鱼都帮他批阅。
苏言卿便倚在软椅上,看着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前,凝眉执笔,认真批注的样子。
这样他就可以多休息。
遇到重要事件的折子,玄鱼会念给苏言卿听,问他的意见。
他怎么说,她便怎么代笔写下。
苏言卿当皇帝以来,几乎从没感觉到这般清闲过。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清闲。
玄鱼让人去把藏书阁里的书都搬些进寝宫里来,给他闲时看。她记得从前,还在乾州侯府住着的时候,苏言卿得空时都会坐在院子里的回廊上看书的。
而今玄鱼回头看去,见他倚着软椅,曲着一条长腿,手腕搁在膝盖上,手上袖着卷书的光景,忽而忆起那年他坐在廊下看书、满院都是白雪寂寂的时候,看起来让人不好接近,身上却又有种沉敛的书卷气。
而今多少年过去了,他赢得天下,已愈加沉厉稳重,可细细一回想起来,他也依然是自那年起便日复一日烙她心上的模样。
苏言卿眼帘都没抬,忽沉声道:“再看,笔上的墨都滴折子上了。”
玄鱼这才回了回神,见笔锋上的墨汁果然已经坠得饱满,将落未落。
玄鱼本来要模仿苏言卿的笔迹的,她试了一下,只仿了个形儿,却习不来他字里行间的劲道与风骨,苏言卿让她不需模仿,如若后面有大臣问起,他自会昭告朝臣是由她代笔。
自古以来朝堂上应该都忌讳后宫涉政,只是在苏言卿这里却全无这样的顾忌。他的后宫就只这一个女人,她跟自己是一体的。
玄鱼也没有顾忌这些,平时她不干涉,可眼下她只知道这是她男人,她可以为他分担,让他尽可能地轻松一些。
玄鱼看完手里的折子,再抬头时,忽觉窗外有飞絮轻飘飘地飞过,她侧头细细一看,原是细小的雪沫儿。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玄鱼不由道:“二哥,入冬了,我给你做两双厚实的鞋吧。”
苏言卿终于抬眼看她,应道:“好。”
她爬上软椅,趴在他怀里,同他一起看窗边的细雪,问:“还记不记得那年我第一次做鞋送你的时候?你坐在廊下看书,满院都是白雪。”
苏言卿道:“嗯,有个女人说要讨好我。往后都给我做鞋。”
玄鱼不禁抿唇笑,道:“那讨好到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