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她连忙摆手,“只是我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甚清醒,经常忘记从前的事情。瞧,我又差点忘了来寻你的目的。”
说着,她又笑开,将身旁的小外孙小心地牵过来:
“这是我小外孙,今年方四岁,懂事儿,也安静。你如今正巧在府上任先生,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看……”
赵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青砖遮住的屋檐下,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垂眉敛目规矩地站着,不偏不倚,周身自成一派清正气度。
这是一个四岁娃娃难有的气质。
他神色一凛,确实起了爱才之心。
只是他此前答应了府上侯夫人,要给她大儿子海哥儿开蒙,如今半路又收一个徒弟,也不知那位是什么看法。
陈绮陌看到他眼底的犹豫,疑惑问着:“可是有何难处?”
赵旭叹了口气:
“我此次来侯府,确是来任蒙师,但却是为府上大少爷开蒙。如今你又带了这孩子来……只怕府上夫人不会同意……”
“毕竟,你与她关系不睦,这上京城内茶馆酒肆都传遍了……”身为好友,赵旭说起话来也是毫不顾忌。
陈绮陌听到这儿,神色一滞,心头也不觉一沉。
原来,原身婆媳关系已经如此紧张了……那她……
***
恰是这时,栾翠阁门口。
李氏刚带着人来,便听得赵旭这话,面上也闪过一阵诧异,脚步也不禁放慢,停在了院门口。
‘赵老便因这事儿不愿收海哥儿?’
她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与婆婆演一出婆媳和睦的戏码,双脚却似粘在地上一般,如何也动不得。
这时,她听着院里传来婆婆苍老粗嘎的声音,慢腾腾地说着:
“王侯之家后院的事,茶楼酒肆又怎说得清楚?我同儿媳妇儿关系好着呢,恨不得把她揣在怀里作女儿般疼,又怎会婆媳不睦?”
接着,她又说着:
“你只管教,莫想其他!我们祁阳候府,自来人丁稀薄。到我这孙子辈儿,好容易出了两个小子。如今恰好尘哥儿也来了侯府,你便三个一起教了,必不会有人乱嚼舌根子!”
赵旭一听,哈哈大笑:“你啊你,这么些年了,还是如此爽快!好,这徒弟,我便先收着!只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家这三个小子德行不佳,我可是会将他们逐出师门的!”
老太太大手一挥,豪迈道:“若有不妥之处,你尽管揍,严师方能出高徒!只是,这几个孩子毕竟年纪都小,你还是多给几次机会……”
“我晓得……”
……
耳畔的谈话声逐渐远去。
李氏神色飘忽,脑子里盘桓着方才婆婆的话,心头发闷,不禁落下泪来。
她领着人往揽芳园走,一路走一路问身边的婆子:
“喜姑,你说,我这几年可是做错了?婆婆从未下过我的面子,反倒是我,常常不听她劝告,与她争执,闹得后宅不宁……”
喜姑自她嫁进侯府便跟着她,自然清楚她的脾性,说着:
“老夫人向来如此,对儿孙都是心疼的,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许多贴心的话儿憋在心里不愿说罢了。”
李氏噙着泪点头,又拿丝绢将眼底的泪擦去:
“方才,若非她在赵老处说了那番话,赵老说不得又反悔,收拾东西离开了。我曾听说,婆婆年轻时曾与赵老相识,喜姑可知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