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良听过王青州的大名,也知道他是文谦的徒弟。这一刀下去,必定会激怒的文谦。届时,这个被新皇所遗弃的老东西,也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转念一想,裴安是否又算到了这点,料他不敢?
他冷笑一声,文谦而已,何以畏惧。挡他者死。
“务必处理干净,别漏了马脚。”他吩咐道“另外,把大郎送来我这里。”
尚书左仆射的值房里,封爽头发蓬乱,衣衫脏污,瑟瑟发抖地跪着。
封良已经沉默着看了他一盏茶的时间,一语未发。
他的眼神何其阴鸷,封爽未曾抬头看,便已经如芒在背。
窗外下着倾盆大雨,忽而一道闪电划过。
封爽被吓破了胆,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父亲,是五殿下唆使我的!他说我若不做点什么,就会像他一样被父亲和中宫遗弃!我怕死啊父亲!我害怕,我不想变成五殿下!你不知道,他成日疯疯癫癫的,被中宫逼的发疯,我不得不去争这一线希望,搏一条生路!”
他趁着外头雷电交加,一股脑地大喊大叫,随即抱头痛哭起来,低低呢喃着:“我害怕啊父亲,我害怕……”
封良闭了闭眼。
心头纵然悲愤交加,可千言万语也盖不过一个念头,无论封爽再如何叫人失望,终究还是他的亲骨肉。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狠狠瞪他一眼:“你要我和你说多少次?无论是你,还是太子和五殿下,你们都是封家的孩子。我是封家族长,有大局要顾,有时候不得不用上你们,但绝不会弃你们于不顾。不仅我是这样,中宫也是一样的。”
封爽摇摇头,咬牙道:“父亲别再骗我了。若我和太子不得不舍一人,父亲必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
封良叹息道:“若是有那一天,有不得不舍弃你的那一天,父亲也代你去死。”
封爽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封良,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破绽。可他却意外地在封良脸上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和蔼和慈祥,让他出错难当。
“那五殿下呢?父亲和中宫真的要放弃五殿下了么?”封爽问道。
“从没有人说过要放弃五殿下,是他自弃了。”封良的眸子渐渐变得冷漠,“自怨自艾救不了他。他若能挺直脊梁,做他一个次子该做之事,保护中宫和太子,我等必定也会保护他。”
说罢,他厉色看向封爽:“你们这几个人,都是锦衣玉食养大的,从小直至伸手索取,不知为家族奉献,让族人何等寒心。五殿下堕落成性,你好自为之,切莫随他。”
只一瞬间,封良又变成了平日的尚书左仆射,封爽塌下腰身,低头称是。
“你昨日犯下的事,等日后再与你清算。当务之急,速回水利监。查明当日魏州水患可曾留下任何文书,一概销毁,切勿留下丝毫证据。”
封爽点点头,作辞离去。
封良将他叫住:“打起精神,去寝房换身衣裳,梳洗妥当再出去,别再丢人。”
眼前一切都沉入漆黑,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