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神思索,很快就明白了渊帝之心。
怕是为了防止大皇子贪污受贿、京郊难民挟持皇子一事闹大。
大皇子已经被监禁,二皇子还在京郊。
只要今日将军不再朝堂之上露面,便无人敢质问陛下昨夜一事的过错要落在谁的头上。
过了今日早朝,陛下随便拉一只替罪羔羊顶罪,大皇子只会落得一督查不力之罪,念其年轻初入朝廷,罚上个把月监禁,再对难民加以抚恤,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两人并骑,长街上只有满地积雪,不见行人。
何青也多了一分心眼,压着嗓音才敢问道:“大皇子如何了?”
耶律肃嘲讽的声音被疾风吹散了些,随着湿冷的寒气,听的人心更寒,“不痛不痒的踹了几脚,再关上一个月拘禁就能抵得过几十条人命。”
几十条人命!
才一个月的拘禁?
何青皱眉,有些话却不得在外说起。
交谈暂停。
回了将军府,进入自己的地盘,何青才将忍了一路的话说出:“昨夜之事陛下真的全然不知?”
耶律肃朝前院走去,目不斜视,脚边袍子角翩飞,冷哼一声,“耶律玦自知自己闯了大祸只敢来我府上求救,为何身在后宫的二皇子都能收到消息,宿在皇后宫里的陛下却全然不知。”
何青:“是皇后有意让大皇子闯的祸事再大些,这才半夜将消息拦了下来?”
“这是其一,其二,有大皇子的祸事在前,二皇子善良稳重在后,在陛下心中,孰能孰不能,自有一杆秤去衡量。”
何青却又疑惑:“可皇后已有五皇子这亲儿子,为何还要扶持二皇子?”
“五皇子年幼,而陛下——”耶律肃想起今日所见的渊帝,即便他们之间隔阂渐深无法化解,但终究是血亲,看着渊帝力不从心的模样,他也做不到全然无动于衷。
帝王老去。
太子未立。
皇子逐渐长成。
任谁,都会生出一分心思。
万一,万一这天下就是他的呢。
耶律肃无心权利,他爱护天下不假,但他手染鲜血艰难行至今日,只为一事罢了。
其他的,与他又有多大干系?
入了前院后,耶律肃一夜未眠却不太困,听见正室里传来外人说话的声音,果断调转了方向,去了正室。
他想起的是,昨夜夏氏受了寒,身子可有恙。
掀开棉帘子进入正室,一股热浪铺面朝他涌来。
耶律肃本就不畏寒,方才又是一路骑马回府,身上本就冷得很,被这热浪一扑,后背生出汗意,浑身燥热了起来。
他方进屋,屏风隔开的外间已稀稀拉拉跪了几人。
桌上铺开一层又一层的首饰盘。
一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匍匐跪地,颤颤巍巍。
侍女也不比这商贾好多少。
独有那夏氏,缓缓起身,屈膝正要行礼。
但动作偏慢了许多。
神情淡然,敷衍更甚。
耶律肃本顾念她的身子尚且虚弱,想要免她的礼,可看着夏氏这模样,他忽改了念,就这么等着夏氏给他福身行礼,听她不咸不淡的请安:“将军安好。”
连个自称都没了。
耶律肃不喜那自称。
可眼下没了,听起来偏偏觉得不习惯。
他敛了思绪,低声说了句,“起吧。”
而后朝夏氏走去。
在她身边的圆凳上坐下。
这才让跪在地上的两人起来。
这是掌柜的第一次见到赫赫威名的骠骑大将军,激动、敬畏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连耶律肃问他话,都是磕磕绊绊的才说了个囫囵。
全然没了商贾的舌灿莲花。
耶律肃摆手,让他们继续。
他则是自己端起茶盏,一边喝茶,一边余光听着他们说话。
约是耶律肃不再开口,又刻意敛了气势,掌柜的胆子大了不少,再加上说的都是铺子里的得意宝贝,说起词来一套一套的。
夏宁拿起一件首饰,掌柜的就能牵出一箩筐的话。
她挑挑拣拣,没挑到一样喜欢的。
挑到最后一盘时,掌柜的额头上都生出了一头汗。
万一这位姑娘一样都挑不动,他今后可别想做将军府的生意了!再被同行传出去——他的铺子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夏宁是见惯了珠光宝气、价值连城的首饰。
眼光实在高了些。
挑到后来实在看腻了,无非都是些俗气的款式。
她将手里的簪子往托盘里一扔,偏头去看耶律肃。
未说一言,却将态度写在了眉眼间。
在旁人看来,是这外室竟是如此受宠,在将军面前都敢骄纵任性至此。
耶律肃挑眉,对她时,神情虽也冷,但眸光多少温和了些许,“没挑中喜欢的?”
夏宁点头。
也不多做解释。
耶律肃抬起手,命人将掌柜送出去。
掌柜有心要做将军府的生意,打着就是白送也愿意做上这一宗生意!赶在耶律肃开口前,大着胆子急忙下跪,“姑娘、姑娘若都不喜欢,草民铺子里还、还有不少首饰,改日、改日草民再送——”
慌乱之中,从他袖子里掉出一物,落在青石板地面上。
黝青的冷色青石板上,落上一梅花红的物件。
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瞬间就抓住了夏宁的眼。
她愣怔了瞬。
眼神波动,紧接着就露出一份欢喜。
掌柜的开门作生意,吃的就是看人眼色的本事,见夏宁多看了一眼,连忙捡起来双手呈上,“请姑娘过目。”
竹立从掌柜的手中取了,再转交给夏宁。
夏宁拿起,发现这是个小金钗。
金钗尾端用细线绑着的是一朵——
做成梅花样子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