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口一个师父和学生,楚元冷总算是露出了一抹微笑,轻拍回去他的手,“好,这就陪我的最宠爱的学生睡觉。”
楚元冷答应了,魏昭岚便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楚元冷下床吹灭了烛火,返回床榻时却见魏昭岚头上还戴着她送的玉簪。
她轻笑一声,“玉簪还没取下来就睡了,也不怕晚上睡得不舒服。”
已经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的魏昭岚无法接她的话,也不能自己把玉簪取下来,只知道他这一整天过得很是开心,远比他在楚宫里的任何一日都要快活。
素日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尉迟真头一次因为
楚远冷的事情有些着急,如今朝堂因为有二王之乱的旧人浑水摸鱼,君上不知所踪的消息已经散播开来,已渐起纷乱之相,若不趁着这个时机回都城,原本在掌控之下的局势很有可能会有变。
君上为了等这个时机,费了不少心思筹谋布局,怎得到了收网之事,却突然犹豫了?
尉迟真觉得问题一定出现在那位西楚陛下身上,毕竟她想不出来君上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而不愿意离开西楚了。
尉迟真头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男子祸水的威力,看来这位西楚陛下真的十分有手段,都将君上勾得魂牵梦遥,乐不思乡了。
尉迟真心里着急,但她是臣,总还是要听楚元冷的话,楚元冷说最迟便在这两日动身,尉迟真已经做好决定了,若君上真被西楚的狐狸精皇帝所迷惑,那她便...
李千的到来突然打断了尉迟真的想法。
“尉迟姑娘!”李千见到她便扬起了一个笑容,露出了一口白牙,英俊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衣,肩宽腰窄,光是站在面前便能感觉到他蓬勃的生息。
“作甚?”尉迟真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西楚皇帝是个狐狸精,那他身边的侍卫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尉迟真想起来李千之前也暗戳戳的对她行勾搭之事,对他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我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李千抱着要和尉迟真好好相处的想法,忽视了她的冷脸,“我想着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差点打起来了吗?那时候是因为发生了误会,我对尉迟姑娘是真心佩服的,上次问你能不能教我剑法,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觊觎你家传绝学的意思。”
李千竭尽所能让自己的这张笨嘴说得更有诚意一些。
“你如果对我有什么误会或者不满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会改的,冷姑娘跟我家公子成婚后,我想你肯定也会继续跟着冷姑娘,毕竟大家就会在同一个屋檐下共事。”
“误会?”尉迟真觉得眼前的西楚男子倒是有些深谙言语之道,袒胸露乳被她撞见,又直言想学她只传内不传外的剑法,三番两次暗示她,居然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揭过去了。
“不必了,你我是永远不会在一个屋檐下共事的。”
尉迟真抬步便走,她觉得有必要再劝劝楚元冷,趁早远离这一对狐狸精主仆。
就算君上要纳西楚陛下为妃,她也要建言不要这个此人做陪嫁。
还没聊两句尉迟真便不理他了,李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姑娘家还真是奇怪。”李千不禁长叹,“但愿我以后的媳妇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也想像陛下那般,就算是手心割破了一个小口子都有人重视关心。
李千又开始掰起手指头数日子,心里鼓励自己再熬熬,他的好日子快来了。
“君上,卑职已将回都城的事宜都打点好了。”尉迟真看向正把玩着白玉折扇的楚元冷。
“再等等,等孤亲口跟他说过后。”楚元冷道,尉迟真还欲有话要说,楚元冷抬起手,止住了她开口,“尉迟,孤懂得分寸的,你现在只需要时刻关注都城动向即可。”
尉迟真低下了头,就在楚元冷以为她会离开时,尉迟真突然转过身,说出的话让楚元冷的动作突然停顿住。
“君上,您若是真喜欢西楚陛下,不如先直接把人打晕了带回去,待生米煮成熟饭,生下小公主后,他便是想逃都逃不掉了,况且我朝兵力强盛,西楚内斗多年早已外强中干,您何不待处置完二王之乱的旧人后,发兵一举攻下西楚,届时整个天下,包括西楚陛下都是您的囊中之物。”
楚元冷没有呵斥尉迟真的这番大胆之言,但也并未表明赞同,只说会好好考虑考虑。
尉迟真明白自己所追随的这位君上
并非池中之物,君上之所以能被钦点为南奉的继承人,不是因为先帝膝下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而是因为楚元冷是最优秀且合适的人选。
尉迟真觉得,假以时日,君上定然会想通的,因为她早知君上也有自己野心勃勃的一面。
楚元冷其实被尉迟真说的这番话惊到了,但并非觉得尉迟真是口出狂言。
她在刚继位时年少轻狂,的确有过挥斥方遒,吞并西楚的想法,但二王之乱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若是不彻底拔除掉,她心恐难安,加上她那时候并未动用先帝安插在西楚的眼线,心思也不完全在这上面,因此便搁置了下来。
但哪个帝王不想一统天下呢?
楚元冷扶了扶额头,这些太过长远,眼下依旧是个不好破的难题,先且论南奉内部就有人欺瞒她这个君上与西楚勾结,光是这点她回去后势必是要查清楚的。
楚元冷脑海中浮现出魏昭岚那张纯洁无害的脸,心中思绪万千复杂,忍不住低声呢喃,“子卿啊子卿。”
魏昭岚念着楚元冷无缘无故的那声叹息,他事后还是觉得楚元冷是被自己的笨给无奈到了,明明都手把手教了他好几次怎么解七巧锁了,但他愣是一点儿都不会,只觉得手法复杂,记都记不住。
李千告诉他,这是孩童在四五岁时最爱的玩具,许多聪明的小孩看上一遍就能学会,而他这个已经十八岁的人却连小孩子都不如。
怪不得楚元冷老是说自己笨。
魏昭岚抱着自己这次肯定能行的态度,又试着解了好几次,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他最后垂头丧气的找到楚元冷,叫她再教自己一遍。
“我下次一定能行的,好阿冷,我越解不出来就越着急,你就再教教我吧,我肯定认真学。”魏昭岚搂着楚元冷的胳膊,一个劲的磨着她,撒娇软语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楚元冷又手把手教他解了一次,她的动作刻意放得很慢,结束后问他,“子卿,学会了吗?”
魏昭岚眨了眨茫然的眼睛,“唔?”
他...好像还是有点记不住。
“不急,我们慢慢来。”楚元冷格外的有耐心,一整个下午都在教魏昭岚如何解七巧锁,就算魏昭岚是个傻子,他也不至于一头雾水了,终于能够在楚元冷的指导下解开三个锁。
魏昭岚把解开的三个锁拿给楚元冷看,他的脸有些涨红,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楚元冷只是含笑夸他,“能解三个锁已经很厉害了。”
魏昭岚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他对七巧锁的兴趣也越来越高了,幸好楚元冷买了好几个,够他玩好一阵子了。
楚元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再过不久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她抿了抿唇,握着拳头,终于下定决心,对魏昭岚道:“子卿,我要回南奉了。”
魏昭岚正忙活解第四个锁,闻言抬头,眼里带着欣喜道:“你要带我回去见岳父了?”
“不是。”楚元冷明显看到自己在说出这两个字后,魏昭岚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紧紧捏着七巧锁,问她:“你打算一个人回去?”
这是不打算要他了吗?
楚元冷看着少年眼底闪着的泪光,握住他的手,“嗯,家中有事,要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子卿,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楚元冷的掌心贴到他的脸颊上,“我不能做你的贵妃。”
“不做贵妃,为什么?”
魏昭岚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虽然楚元冷就在他身边,他还能感觉到她的温度,但他就是觉得背后升起一股浓浓的凉意,似要将他又推到深渊里。
“我没有纳妃立后,我可以承诺这辈子后宫只你一人,阿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做贵妃?你想要什么都
可以跟我说,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
魏昭岚害怕自己被抛弃,他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楚元冷从头到尾就没有答应跟他回去,做他的贵妃,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忍不住落了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几次,可是几次掉眼泪都却是因为楚元冷,这次更是哭得最凶,他红着眼眶,倔强的等着楚元冷的回答。
楚元冷心疼的捧着他的脸,用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泪珠,“怎么又掉小珍珠了。”
魏昭岚这次没听话,一双眼睛都红了,楚元冷拥他入怀,“我不会不要你的,子卿。”
听到这样的承诺,魏昭岚的心也没有彻底安定下来,他总觉得好不容易抓住的东西转瞬就会失去,就像是上苍可怜他的一场绮梦般。
“可是你不愿意做我的贵妃,现在还要走,说不定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魏昭岚失神的重复了好几遍,控制不住流了好多小珍珠,劈里啪啦的落到衣襟上。
其实楚元冷如果足够自私的话,现在便会不管不顾的将人掳回去,折断他的羽翼,将他永远囚禁在自己身边,可她的子卿,是原野上的苍鹰,并非是圈养在笼子里的娇雀。
“子卿,我会去找你的。”楚元冷道发现他的眼泪越擦越多,最后只好从怀里拿出帕子,帮他擦干净小花猫似的脸,“三个月,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会在处理完家中事务后去找你,别哭了,好不好?”
楚元冷又说了许多话哄他,魏昭岚在听到三个月的期限时,泪终于收回去了一些,睁着一双水润般的眼睛,像是在怀疑她这话的可信度。
楚元冷贴着他的脸颊,“我不会不要你的。”
魏昭岚哭得也没了力气,他趴在楚元冷怀里,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你什么时候走。”
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总不会强制把楚元冷绑在身边,她家中有事,他可以体谅的,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他帮忙的话,他也义不容辞。
其实立马便可以出发,都城那边形势刻不容缓,但楚元冷看着魏昭岚,还是改了主意,“明日一早。”
那他就再能和楚元冷待一个晚上了,魏昭岚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抓着楚元冷的胳膊,语气蛮横,仿佛若是楚元冷拒绝的话,他会立马露出尖尖的獠牙咬人,“那你今晚必须得陪着我,哪里都不准去,更不许偷偷的走。”
楚元冷温声道:“好,我都听你的。”
在反复询问,得到楚元冷不会偷偷走的承诺后,魏昭岚才罢休,他哭得衣衫都湿了,但却不肯从楚元冷的怀里起来,他还是怕楚元冷下一刻就不见了。
“那我们说好了,就给你三个月时间,到时候你来楚京找我,如果你没来的话,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魏昭岚伸出尾指,吸了吸鼻子,“拉钩,你得说到做到。”
楚元冷与他拉钩,盖章。
“我先陪你吃饭,再陪你沐浴好不好?”魏昭岚现在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兽,楚元冷尽量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他说话。
魏昭岚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魏昭岚根本没心情吃饭,只吃了几口便去沐浴,等到他从浴房出来,楚元冷娴熟的擦去他身上的水滴,再帮他擦干长发,等做完这些,还远远未到入寝的时辰。
魏昭岚一直愣愣的盯着她,就在楚元冷犹豫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魏昭岚突然主动贴了上来,用哀求的语气道:“妻君,你抱抱我。”
楚元冷顿了一下,抱住了他,魏昭岚又道:“我想进被子里,外面冷。”
楚元冷陪着他躺了下去,语气异常温柔,“子卿乖,我给你讲故事。”
魏昭岚摇摇头,他不想听故事,他今夜也不想睡觉,他害怕楚元
冷半夜会偷偷离开,他总想做点什么,他想要楚元冷的喜欢。
这是他有记忆的第二回,他固执的对楚元冷重复道:“抱抱我,妻君。”
魏昭岚不困也不累,他的眼睛又红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了,说到底还是他无能罢了,他断定楚元冷是嫌弃贵妃的名分,若是他不用受苏太后的掣肘,是不是就能把楚元冷带回去,封她为后了?
楚元冷吻了吻昏睡过去的魏昭岚,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在梦里也哭得很厉害,楚元冷想起他在自己起身的时候,用沙哑到快说不出话的声音问道:“皇后,皇后可以吗?我封你做皇后。”
楚元冷哪里能不知道魏昭岚的心思,她爱怜的抚摸少年的脸,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个手链,戴到魏昭岚纤细发红的手腕上。
她原先是想用勾玉做项链的,但后来又觉得像是子卿这般的冒失鬼,说不定还会觉得项链束缚,于是她便又添了些钱,让那做首饰的铺子改做手链。
持有此玉者,便是南奉名正言顺的君后。
尉迟真按照约定的时辰在院子里等待楚元冷,楚元冷一夜没睡,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尉迟真不知发生了何事,识趣的没有多嘴。
尉迟真低头道:“卑职护送君上回宫!”
楚元冷对尉迟真道:“走吧。”
楚元冷将这座院子的地契留给了魏昭岚,除此之外,她还特意嘱咐了李千一顿,告诉他魏昭岚平日里爱吃哪家的零嘴糕点,还让李千盯着他按时用饭,如果魏昭岚实在没胃口的话,可以给他喝一杯温羊奶。
七巧锁如果不会解第四个锁的话,可以去问问城南那家铺子的老板。
楚元冷还说了许多,等她差不多说完后才发觉自己竟也成了唠叨之人,李千都已经快记不过来了,密密麻麻的记了一大页,上面都是他不了解的魏昭岚。
楚元冷看到李千拿纸笔记东西,想起魏昭岚似乎有一个记东西的小本子,她离开前在桌子上看到了,但并没有打开看。
“还有,告诉他,其实他一点儿都不笨。”
她最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