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范总虽说平时接触不多,但默契感还是有那么一些,至少我们的花样动作还是顺利地通过了。剩下的问题,主要在女生的独跳上。我和其他成员的衔接总是慢半拍,在跑到绳子中间时偶尔卡顿,导致后面的人出错。为了让我多加练习,我在苏小小的怂恿下,无奈站到了绳子的中间位置,等着绳子摇起我便可以快速跟上节奏。但这个主意并没有获得站在我身后小已的认可,她本身就因为我带垮的节奏有些不耐烦,这回又单独让我练习,颇有怨言。
苏小小不知又在她耳边煽了什么风,在我第三次单独练习时,她愤怒地开口了:“你这么跳,后面的人都等着你,你知不知道?!”一向以变化无常的个性为人所知的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爆了出来。
本身就因为跳不好有所愧疚,被她这么一说,我有点受不了,匆匆忙忙地跑回了教室。范总正好也刚从小卖部买好汽水回来,看我一脸委屈的样子,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准备帮我“报仇”。
“是谁你告诉我?我的同桌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他浑身释放出正义的光芒,有勇无谋地准备大干一场。
“没有的事,就是跳绳没练好……”我眼睛红肿地说着,怕他过分冲动。
似乎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等到同学们陆陆续续回了教室,他多方打听,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因果。他用指节敲击着桌面,一声又一声,似乎在思考对策。看到教室里的人变得多了,我擦干眼泪,从抽屉里拿出课本,准备下一节课的内容。
“你们女生就是麻烦!”在沉浸式思考了半节课后,这就是他的答案。没有任何过激的实际行动,没有一句心软的安慰,但我却笑了整整五分钟。原来天底下,还有他范总解决不了的事,我真是刷新了认知。但他那爱打抱不平的性格,从这件事情之后,更加凸显。
跳绳比赛的前夕,我有些莫名的紧张,在上课时常打着节奏记忆落定点。他看我念念有词的样子,特地在手机上下载了比赛的视频,给我分析起节奏的定律,我听得头头是道。正式比赛时,在双人花样的动作中,我们配合得行云流水。我也因为他紧握的双手而情绪镇定,在单人衔接中完全没有出错,这都是他的功劳。
“谢谢哈!”比赛过后,在学生们陆续散去的操场上,我小心地说着。生怕被苏小小那帮人听了去,又开始乱嚼舌根。
范总一副大将姿态,摆着手没说话,又继续教训起身旁的弟兄们。我的心结落到了他那儿,简直就是小事一桩。这个男人,还挺厉害。
马上就到了范总的生日,他这次似乎想要干票大的。每回他一和弟兄们商量起这个事,我的耳朵就悄悄竖起,想提前知道他们的计划。但为了把惊喜隐藏工作做好,他的小弟个个见着我绕着走,我确实没打听到什么动静。但礼物还是得给他准备一下的。在我脱离群体、孤单一人的那段时间里,范总是我为数不多接触的朋友,也默默给了许多支持和关心。送什么好呢?
我纠结了挺长一段时间,手里的零花钱有限,除了解决我的嘴馋,剩下的也确实不多。那天我路过一个报刊亭,想着买本故事会。我刚到那儿,就一眼瞅到了整齐摆放的打火机。虽然范总不抽烟,但打火机却莫名很符合他的气质和定位。我当机立断,范总的生日礼物,就是打火机了。一想到范总在火焰中的气势身影,我不禁觉得自己的决定如此明智。直到生日当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赠送的打火机点燃的不是他出场的背景,而是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我才感到自己有些愚蠢。
周三后半节晚自习后,范总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迅速给了弟兄们一个眼神,盛宴即将开场。为了优化自己的形象,只见他双手摸着鬓角,去洗手间沾了点水做了造型,把衣领竖起来,俨然一副老干部的作风。班里的大部分人异常兴奋着,像期待节日一般躁动不安。一些好学生嘟嘟囔囔的,为即将被干扰写作业的进程表示不满。我也快速对着练习册的答案,打算看看这帮人到底会把生日派对弄成什么样子。
不一会儿,一帮人马浩浩荡荡地回来了。手里拎着炸鸡全家桶、一叠叠披萨和可以无限续杯的饮料,真是大手笔啊!范总见怪不怪的,喊兄弟们发着餐具,要让所有人加入这场热闹。为了不让老师过早发觉动静,范总还特地派人在门口把守,真是够周到的。待所有准备就绪后,他不急不慢地走上讲台,站到了平日里老师讲课的C位——正中央的位置,俯视着全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5层高的巨无霸水果蛋糕,上面整齐地插着一排排蜡烛。
他打了个响指,一名小弟双手递上打火机,那正是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朝我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又一个眼神,教室的灯光齐刷刷熄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他发表生日感言,或者一声令下大家高唱生日歌。但他意料之外的,从蜡烛丛林中挑选了一根,把烛头倒置,用嘴衔着烛托。打火机干脆地响着,像点烟一样,他熟稔地点燃了蜡烛,又轻飘飘地吹灭,把蜡烛归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我不禁怀疑这是否有作秀或者提前练习的成分,所有人都被他的表演震惊了。不知是谁起了头,鼓起掌来。掌声愈演愈烈,最后响彻整个楼道。其他班级的学生都好奇地跑来观赏这一盛况,也羡慕起参与其中的我们,美食诱人。
这位“君主”宣布盛宴正式开始,大家都急忙上手大快朵颐,小弟们忙碌地分着食物,一刻也不敢怠慢。范总倒是活得轻巧,威风了不到一段时间,就又围在了喜欢的女生周围,说起了俏皮的悄悄话。眼看披萨小山逐渐被大部队消灭,这场轰轰烈烈的派对总算渐入尾声。我出门洗了个手,看着庞大的食物垃圾和外卖盒子,感叹着范总铺张的性格,被班主任知道了估计少不了一顿说。等我回到班里,大家已经陆陆续续归位,做起原本手头上落下的作业,仿佛一切都没发生。只有范总仍然沉浸在万人欢呼的气氛中,满面红光的,回味着刚才许下的愿望。
“怎么样?够气派吧?”他眼睛斜斜地看着我,期待我说出肯定的答案。
“就……那样吧。”我没好气地答道。“炸鸡还是好吃的!”在他失望的眼神里,我又加了一笔。
“害,你不懂。”他自顾自地说着,又抖着腿,做起了他的黄粱美梦。
虽然手里改着答案,但我的思绪还和他一样,停留在不久前,那个全员狂欢的场景里。在他吹灭蜡烛的那个瞬间里,我似乎和人群融为了一体,毫无不自然和抗拒,更多的是为他开心。真希望他能够珍惜这个不平凡的日子,无论从气势上,还是做事上,能够真正地成长起来,开始独当一面。这才是打火机之下,我对他的真心祝福。
在见到苏小小的那一次同学聚会中,我没看到范总的身影。据班长说他人在外地,暂时赶不回来,大家对他的猜测纷纭。有人说他毕业后做起了包工头,拿了不少大工程的单子,混得风生水起;有人说他犯了事进去了,所以一直没有他的确切消息;还有把他描述成正义无私的警察或公职人员,利用自身的领导力为群众干着实事......这些关于他的评论,带有多少的真实性我们不得而知。但范总身上的神秘色彩,依旧像初中时代那样,影响着我们。他就像是一个充满争议性的人物,自带强烈的光环效应,辐射着他周围的人们。虽然后来我和他的交流不算多,但也深受其处事风格的影响,对那些无关的评价不那么在意起来。人生短暂,还是没心没肺快乐地活着吧,就像范总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