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奔波,几人赶至芦城郊外,未见城墙,先听得阵阵喊杀之声。云瞳率先纵马跃上高坡,放眼望去。
却见城外旌旗招展,紫胤与玄龙两军对峙,当中二马盘旋,两将激战一处。着黑甲、使长刀的正是月前派来的左军偏将台铭,此时她头盔歪斜,刀法散乱,气喘如牛,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苦无脱身之力。而她对面一将,金甲红袍,脸覆面具,手持双枪,骁勇异常。
云瞳勒马停住,方要细看。却在转瞬之间,台铭右臂已被一支花□□穿,惨叫一声,长刀脱手,而另一枪已逼至面门,再不及躲闪,只得闭目待死。谁知那枪却是虚着,两马一错之际,枪杆儿斜斜一杠,贴着腰身将她扫落马去,立时被玄龙兵士上前捆缚,七手八脚地压入阵中。
霎那间玄龙军前一片欢呼雀跃,战鼓擂动,旌旗飘扬。紫胤军士见主帅被擒,无不目瞪口呆,士气低落。列于阵前的两名校尉面面相觑,都生出怯意,既不敢临阵退却,也不敢催马上前。
云瞳双眉紧皱,右手向背后一抓,将顾崇丢至叶恒马上,沉声问道:“此将便是聂赢么?”
顾崇轻轻点头。
正在此时,胤军中又杀出一骑。但见青骢骏马上端坐一人,无盔无甲,黑纱蒙面,却是一个男子打扮。虽隔得略远,可看那身形动作,云瞳极是熟悉,心下暗想:怎么夏叔在此,还冲到阵上来了?
来者盛夏,乃云瞳生父花眠生前的四亲侍之一,现为英王府御封总管。
盛夏来到阵前喝道:“聂家花枪,也算名不虚传了,尔是何人?”
一语既出,胤军大哗,军士各个交头接耳。原来对阵多时,她们尚不知此人来历。聂氏为玄龙名将,在六国之中向以精忠血勇著称,怪不得来将如此骁悍,竟将自家主帅都生擒了去。
聂赢打量他片刻,略一点头:“你认识聂家的花枪,见识也算不凡了。”
盛夏微嗤道:“你聂家为龙国玄氏卖了几辈子的命,到头来落得家破人亡,怎么还不长记性!”
云瞳听了这话,想起被戮于市的冠军侯聂战,痛惜之情犹然而生。
聂赢沉默一刻,朗声说道:“家主虽亡,我今犹在!只要花枪不倒,便不容你紫胤纵横我大龙疆土!家事、国仇熟重孰轻,我聂家任何一人,都分得清楚明白。”
言辞铿锵,端是掷地有声。盛夏无言反驳,一时愣在那里。
云瞳勒住缰绳,仔细咀嚼这几句话,听他不提“家恨”,只说“家事”,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又见四野苍茫,风云变色;两军肃立,草木无声,平添一股萧瑟哀凉之气。久久方听得身后顾崇一声垂叹。
再看阵前,盛夏坐下青骢宝马似乎后退了两步。又听聂赢说道:“君亦为男子,敢跃马出阵,想来自视不轻。方才二阵,姚庆无知,已死枪下;台铭轻敌,被我生擒;君想重蹈覆辙不成?何不回去穿甲,也好在我马前多走几合?”
盛夏怒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胆敢出此狂言!爷爷我习武走马之时,你还在爹亲肚子里没有成形!就凭你黄口小儿,乳臭未干,领着一支男军,就妄想夺我芦城,阻我大军么?”话未说完,已举起手中一条狼牙大槊直扑向前。
聂赢抬枪架住,冷笑一声:“看你同为男子,方才好言相劝。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马错一步,两人已战过数招,盛夏大槊虽猛,却碍着旧伤,肩头不敢过于使力,哪里能占得聂赢半点便宜!不过二三十合,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聂赢故意缓了一枪说道:“你不是我对手,还是下去换人吧。”
盛夏不答,仍将大槊挥舞得虎虎生风,只是看着虽有气势,却封不住聂赢的花枪,再战十几合,已然左支右绌,摇摇欲坠。
“自不量力。”聂赢冷笑一声:“别说是你,便是今日紫云瞳亲至,也叫她马前授首,有来无回!”
盛夏大怒道:“放屁!”
“怎么,不肯信吗?”聂赢笑道:“那便留你一条性命,看我领着这些壮士,如何夺她的名城,阻她的大军!”说着,花枪一晃,盛夏便觉得眼前金光缭绕,无数枪头向身上扎来。
云瞳冷眼旁观,早道不好,虽已纵马向前,却恐赶之不及,急忙摘下雕弓,手扣利箭,对着聂赢的咽喉怒射而去。弓开刹那,只觉身旁一马飞驰而过,却是沈莫循着箭尾已杀奔阵前。
不过一瞬功夫,盛夏左肩中抢,枪头勾刺透肉而出,若枪尖顺势斜拨,自己不仅要被挑落马下,且左臂当废。正在危急之中,忽觉侧方银华一闪,有箭射来。聂赢亦是敏捷如兔,左枪一抬,已拨落了一支雕翎。
机不可等,盛夏咬紧牙关,催马后跃,生生将肩膀从枪上拽离。左臂一时血如贯注,痛不可忍,便即拨马败走。
聂赢冷哼一声,拧□□向他后心,却听得耳畔破空之声。眸光一闪,又见三箭同至,一取咽喉,一取左胸,一取小腹。聂赢也不惊慌,收枪撤镫,翻身藏于马侧,让过三箭,暗取铁弓。将将起身,又三箭射至,聂赢一磕马腹,略略避开一隙,仰首后倒,似已中箭,引得双方军前一片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