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唇角一勾,不禁也往大祭司处多看了两眼,见他端然稳坐,白衣肃穆,却是遮头挡脸,一点模样不露。
“陛下?”葛千华眼珠一转,向青泰拱手笑道:“不知还要等上多久?内子体虚,午时来此赴宴,已甚疲累。”
“是啊。”碧落大祭司不待青泰答复,先开口言道:“我等还有晚课,亦不能久候。不如先将从尚书所得大额金银报一报数,知道胜负即可。”
云瞳刚对他生出些许好感,一听这话心中又起了恼怒:瞎出什么馊主意呢,核钱岂有不计总价的?若金锭银票不足白银三万两,你们敢定胜负,本王决不答应。
青泰与李后互视一眼,便命礼部正卿:“那就先念念吧。”
“是。”礼部正卿从袖中抽出一大张纸来,展开了恭敬读道:“为购胤国从尚书画作,大麒首富严沐霖出银三万两,八香楼郑鸣飞出银两万三千两,花开四季铺王亦浓……”
“啊……”殿中先是静无声息,包括葛千华在内,人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转瞬间却是喧哗大作,无数惊诧之声响起:“这怎么回事啊?”
墨非寻脸色苍白,连修饰得极为整洁漂亮的两撇胡须都一高一低地歪斜了去,额角冷汗直冒:严沐霖买自己的《牡丹图》已算天价了,可他居然又为一个闺中小郎的画作出了同样的价钱,这还不算别人另外出的……
云瞳意料之外,“腾”地起身,盯着那礼部正卿手中长长的一页纸,心中也是震惊非常,又几次回身去看静中微羞的从奕:我的小白鸽呦,你怎么如此本事?
直费了两刻多钟,礼部正卿才口干舌燥的把名单上出银一千两以上的人名数目念完。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就听碧落大祭司懒声慢气地问道:“陛下,看来从尚书的这幅大作势必要留于洛川了,不知可容观瞻?”
这个不消他说,殿中人人好奇,便皆附和道:“请予一饱眼福。”
青泰命人将画作抬上,方揭去青布,别人尚未来得及发出惊叹,云瞳先就看呆在座位上。但见画中鳞鳞云起,猎猎风遒,一个紫衣女子立足高台之上,神臂方圆,引弓待发。其人寒威凛冽,英华无匹,矫矫劲质,擢胜天枝!
那场景如此熟悉,历历在目,那女子不就是自己?栩栩如生。云瞳看了又看:画得真是好,画得真是像……
素问和柳昔倏然愣住;叶恒与离凤屏住了呼吸;韩越、凌讶都是近前一步;顾崇、聂赢各自暗暗点头;冯晚轻呼出声,沈莫咬唇未语,清涟直是目不转睛,凌霄宫主则一脸肃穆。他们的脑海之中却都想起了那一日……
那一日普阳大道小金楼之侧,她曾受万众瞩目。神弓始开天地变色,金箭一出艳日无光,鸟兽惶惶,人息俱止,寰宇间只余一人激昂长笑。
从奕在众人之后默默看着云瞳:眸眸,那一日的你,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紫云瞳前番引弓射日,葛千华、李后、孟绰、谢曼骄等人只是耳闻,然今日一见此画,当时情景便如亲睹,心中皆不是滋味:想英王之勇武、之气概、之风采,直叫人叹而观止,世间女子鲜能与之比拟。而玄诚荫、赤司炀却是嫉恨非常,直想冲上前去将画与那人一并撕碎。
“怪不得洛川百姓会慷慨解囊。”碧落大祭司最先开口:“原来如此。”
礼部正卿答道:“百姓们一见此画,群情激悦,流连忘返,言英王本人虽留不下,英王的画像总得留下。当日盛事亦当记之,传于后世,万古流芳。”
云瞳瞟了一眼气得哆嗦的赤司炀,起身向青泰一揖:“麒国百姓如此厚爱,云瞳真是感激不尽。”
葛千华回过神来,只作大度一笑:“英王风姿若仙,从尚书妙笔如神,相得益彰。老妇输得心服口服,呵呵。”
云瞳拱手相谢,心中亦十分喜悦,举酒畅饮了两杯。
一时,礼部正卿又来禀道:“从尚书画作最终核银十五万三千六百八十八两。”其价竟是名师墨非寻《洛川牡丹图》的五倍,众人皆惊赞不已。
玄心平瞥了一眼从奕,故意玩笑道:“恭喜从尚书,为自己赚得这般丰厚的嫁妆。”
从奕一僵。
李后抚掌笑道:“心平你若眼红,不妨向紫胤求娶从尚书,那嫁妆不就带到你家去了么?”
从奕僵得更甚,忽听杯盏重重落案之声,云瞳起身挡在他面前:“我还以为圣后千岁会心疼这十五万两白银呢,不想竟是急着要为她人作嫁。”
“你……”李后一时语塞。
云瞳又怒瞪了玄心平一眼,暗道:你若敢来求亲,我就给你个好看,哼!
碧落大祭司适时出言:“英王不必着急。圣后为凌霄宫主准备的嫁妆绝不会少于今日从尚书所得。连射日弓都已相送,何况金银珠宝这些俗物?”
云瞳朝他扫去一眼:这是向着我说呢?还是在为李后解围?
李后却道:他是嘲讽紫云瞳呢,还是在给我使绊子?
葛千华眸光一动,笑着过来拍了拍玄心平的肩膀:“才子虽然难得,仕女亦不当夺人所爱。”
云瞳听出她一语双关,不禁向素问瞥去一眼。忽听身后有人低声叫道:“王主?”转身一看,却是从奕,心中刹时生出一丝欢喜来:他可算主动来和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