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奴才愚钝,有些事还想不通透。”韩玉连忙斟满一盅奉上:“您不是都安排了红雀么,何必再送泗水、小樱?”
“你觉得我是多此一举了?”韩飞斜眼看她。
“奴才不敢。”韩玉赶紧低头。
“哼”,韩飞抿了一口酒:“红雀不过是疑兵之计,真正能扰他心神的是这个泗水。”
韩玉挠了挠头:“可泗水,咱们掌控不了啊?”
“不是还有小樱么?”韩飞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个四边形:“我使小樱盯着泗水,用泗水影响池敏,让池敏为我办事……至于红雀,只负责把我的意图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
韩玉听得一头雾水。
“你这么笨,待在我身边,不嫌寒碜么?”韩飞敲了她一个爆栗。
“是。”韩玉苦笑连连:“主子,求您就再教奴才一回……”
“我叫红雀故意露出些许破绽,是为告诉池敏:第一,我与紫云瞳有仇;第二,我想利用他报复……”韩飞阴恻恻笑道。
“那他还能乖乖照着您说的去做?”韩玉疑道。
“他一个声名狼藉的暖床小宠,无财、无势、无心腹,又对外消息不通,想对付紫云瞳,谈何容易?”韩飞“啧啧”了两声:“我送上门去供他驭使,他还能不愿?”
“您的意思是说,他会利用您和英王之间的矛盾,做点什么?”
“呵呵……”韩飞笑道:“我走红雀这步棋,就是为了让他生出一丝错觉,以为是他操控着我,而非我利用了他。我挑个事儿给他传话,他会和泗水、小樱相商。泗水性子直烈,又存深仇,只要能损紫胤之利,必极力怂恿。小樱再适时添油加醋,不怕不能将池敏拉下水。”
“可他若不按您选的道儿走,或者把您卖了呢?”韩玉颇有些担心。
“他不按我选的道儿走,难道会顺着紫云瞳的道儿走?”韩飞一嗤:“卖了我,再无人能助他报仇雪恨。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
“……”韩玉暗自思索一阵:“主子,池敏对红雀生疑,难保不对雀翎军生疑,那会不会对您当日在徽州和他说的那些话也生疑?”
“不怕。”韩飞并不在乎:“我在他心目中本不是什么好人。我说的话,哪怕属实,他也不会全盘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让他自己查去好了。赤司烨已死,雀翎军已没,紫云瞳又拿不出池燕琼献城的证据,莫说一个心智有限的男子,就是前辈狱神再生,查上个一百年,也未必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可……”韩玉转了转眼睛,小声提醒:“主子,若是池敏不想报仇了……又怎么办?”
“不想报仇?”韩飞冷下脸来:满门抄斩,妻死母丧,家灭国亡,身污名败,经历如此惨痛,却不想报仇?
“英王给了他一枚耳徽,那意思不就是……”韩玉话到一半。
韩飞一顿,沉吟半晌:“未雨绸缪也有道理!紫云瞳容貌妖冶,心机深沉,巧舌如簧,又擅做戏,最能蛊惑人心。连我那眼高于顶的小弟都对她青睐有加,池敏也未必不是个多情种子……”
“那您看?”
韩飞眸光阴晴不定:“所以我要用泗水……红雀和小樱虽然聪明,可那份家亡人散的极致哀痛和刻骨仇恨,非亲历者难于模仿……先逼一逼他看……”
……
泗水跪在离凤脚边,边泣边诉:他随着六少爷嫁去左金吾将军府,联姻的嫡女尚在襁褓,洞房之夜,那边吃奶,这边主仆抱头痛哭。未几,到了徽州,才安顿下来,就得了老家主毁门殉国的消息。缟素还没摘下,池家竟遭灭族之祸。左金吾将军杀婿表忠,拿六少爷填了枯井。他们这些罪奴余孽,皆贷给了人伢子。他长得还算水灵,一月之内四逢转卖,所受之苦,难于表述……
“后来在一户人家当色奴,遇到了小樱,他是太女徽州别苑的宫人,因城破被掳入紫胤军中,折磨够了,丢弃出来,让人伢子捡到,也倒手卖了。我两人同病相怜,自此就患难一处。”
“你们又是怎么到了这里?”离凤听了他的遭遇,想起自己和若怜,不禁泪涌满面。
“都说赤凤多美人。”泗水抽噎道:“我们一去侍宴,就被挑走,又经了几户人家,到了恭王别苑,却也只是充当下等色侍,陪一陪王府亲兵……管事公公暂来馆驿当差,要挑几个侍奉英王内眷的杂役,这是美差,我们原也巴结不上。谁知昨日忽然听说,这里的公子只要出身赤凤的仆从,我们意外地就被送过来了。没想到,这公子就是少爷您!大少爷,您还是如当年一般,菩萨心肠!”
离凤暗生疚意:分明是管事的讨巧奉上,哪里是我慈悲呢?再叫进小樱一看,模样楚楚可怜,举止诚惶诚恐,倒和当初的若怜有两分相像。
“大少爷,您又是怎么到了这里?”泗水慢慢止住悲声。
“一言难尽。”离凤深叹一声,转又问道:“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小樱看了泗水一眼,怯怯答道:“我想侍候公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离凤见他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怜惜,又看泗水。
泗水却是握紧了拳头,咬牙半晌,终于说道:“公子,我,我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