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暗卫……
这个想法一经浮现，云瞳顿时生出了层层寒意：那沈莫是何人，因何来到我身边，又怎么能来到我身边？
李慕一直瞧着她，等了一会儿，伸出第四个手指来：“我还有个疑问，暗卫若没有摘纱，哪个是哪个，怎么辨认啊？如果沈使、叶使不是相伴而来，一个男子蒙着脸，拿着月牙刀，奉给你一块刻名玉牌，说他是名暗卫，你就信任留用了？”
“这……”云瞳震惊之色几乎掩饰不住了，忽然想起那日凰都相府后园，三月也曾问过自己：暗使们站在一起，都一个模样，若是从中调换一下，主子分得清么？还有，她曾禀报，初次赐药那日，暗卫们不在房中。挨了打，不养伤，干什么去了？阿恒和莫莫后来都是对我怎么解释的？尤其是莫莫，破绽最多，我竟都忽略了，他会使长兵器，说是师傅教的，可暗部哪个师傅会教这个？还有失哨，失而复得，奇奇怪怪，问他，吞吞吐吐，不知所云……
可，可沈莫若是假的，也太假了，太容易被挑出毛病来了，谁会派这么一个人来，来了又办成过什么事？在凰都不侍寝，在芦城不打劫，丢了骨哨也不晓得报，也不知道逃，等着暗部问责时被长老们打死？
就算他是个假暗卫，也是个叫本王看不透的“傻”暗卫……
“英卿”，李慕等了半晌，歪头笑问：“接下来怎么查，我等你一句话。”
“咳”，云瞳忽然握拳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顺过了气：“堂主的本事本王见识到了，这一件就不用往下查了。”
“不查了？”李慕大出意外。
“沈使确曾失哨，不过是失在了床上。”云瞳神情极不自然，可还是咬定了牙关：“本王想吓一吓他，就没把骨哨归还，之后遇上了葛千华遇刺，鸣凤殿诘哨，哼，一大堆人想着陷害本王。”
“真的？”
“真的。”
李慕眼神凌厉起来：“既然这样，为何你从鸣凤殿回去之后，即命沈使尽暗卫长责？你是为了保护他呢，还是故意布钩钓鱼？”
他什么都能打听来，真真是……吓人……云瞳借摸鼻子掩饰自己的不安：“别管什么原因，暗卫失哨，即属大罪，暗部不罚，本王也是要罚的。”
“罚得可够轻的？”李慕鼻子里哼了一声。
“轻了么？”云瞳干笑两声，手又从鼻子抚上额头：“他可吓坏了，每日求着本王……咳……生怕被暗部得知……堂主也知道，暗部规矩森严，常无情面……”
“是啊，若被暗部得知……”
“咳”，云瞳立刻探身近前，悄声问道：“堂主不会让暗部得知了去吧？”
你怕我告密……你这是见色失智，肆意偏袒……李慕勃然大怒，忽又想到：紫云瞳是在玩什么把戏吧？奸猾狡诈如她，会不查沈莫这一颗已经扎了人的钉子？我且不动手，看你后面要干什么。一想到此，他费力地压下火气，冷冷笑道：“英卿既然开口，本堂无不从命。”
云瞳拱手道谢，觉得背上已一片汗湿。
过了一会儿，李慕幽幽又道：“对了，你托我两事，骨哨是一件，另外要找的那个谢姓男子晴岚，我也打听了打听。他为金乌谢家子弟，外室所出，养于市井，后被贡与雪璃，当了葛千华身边一名公子，因受宠爱，前番随至洛川，之后被一黑衣人挟持，至今下落不明……英卿要寻此人，仍是想追查葛千华遇刺一事的真相么？”
言外之意，便是根本不信自己说的刺客是躲去甘泉宫密道的赤司炀。云瞳心中警觉：李慕真是无孔不入，哪里是我试探他，托办两事，被他试探够了我。
“这个谢晴岚，确乎是此案中一个关键人物……”李慕把话停住，心中又想：那个把他劫走的刺客真不是你紫云瞳么？你真的老老实实与聂赢春风洞房，当夜没去葛相后府？之后整三天不见，你又是做什么去了？别跟我说什么携美出游，兴尽而返。这种笑死人的鬼话你也好意思编造出来。时在殿上，我亲眼看见你的男人失了妻主消息都是忧虑万端。聂赢尚能自持，叶恒辛辛苦苦强作镇静，沈莫的那份担心却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住……
“堂主多想了。”云瞳斟酌着答道：“葛千华一案青麒已有定论，雪璃都没提出异议，本王何必再去生事？”
定论……李慕不屑一笑：你将我那父后逼得都快发疯了，还说什么自己不愿生事？脸皮厚得简直似城墙拐弯一般。
“堂主不知，我只是在替友寻亲。”云瞳又补了一句，暗想：连小谢“出于外室，养在市井”都一清二楚，再瞒着他与晴瑶的关系，实没必要……
“哦……”李慕听她一说，也立刻就猜出了这位“友人”必指谢晴瑶，心中又生出了层层愠怒：什么替友寻亲，说的可真冠冕堂皇！还不是想拿住弟弟，好控制姐姐。谢晴瑶不仅是员良将，通过她还能勾连金乌，搅闹雪璃，壮大紫胤……一举数得啊，紫云瞳，你端是打的好算盘，可此种做法卑劣之至，令人不耻。我就是把小谢找到了，也绝不交还给你……
云瞳也正想着谢晴岚，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是自己醒过来逃走了，还是又被谁劫去？一个不会武功的男子，要想解开我点的穴道，几无可能，可若遭劫掠……又是什么人敢在碧落大祭司的圣地撒野？
一时又想起流星雨夜，顾崇在天圣阁险些被人擒住一事……顾崇是贼，聂赢却助贼救贼，还和自己说此“贼”非贼。当时潜伏屋梁之上的黑衣人，武功高强，身份成疑，却又是要做什么？会不会也是贼喊捉“贼”？
两人一时无话，各望窗外，都想着自己的心事。过了一会儿，李慕收回心神，重又笑道：“英卿，寻人这件事，劳心费力，请你宽限时日，我已命手下加紧追查。”
“有劳堂主了。”云瞳客气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