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看一半,恭王又将孙兰仕晾在一边,径自去和侧君徐氏说笑。
武德帝偶尔眼风扫过,见孙兰仕安静待命,并无一丝愤忿不耐之态,又想起她暗中奏报给自己的几件事,心思微动:此人倒不失为一可用之才!
“圣上┈┈”清澄不知她因何沉吟,奉上一盘瓜果,低声问道:“怎么了?”
武德帝张手拣出一只香橙,端详几眼,幽幽言道:“五指虽三长两短,可各有用处,缺一不得!”
五指三长两短┈┈清澄盯着自己莹白如玉的手掌,心中暗暗琢磨:她说这话是何意思?
“你又怎么了?”武德帝把橙子交到他手上:“这些歌舞不好看?”
“臣无事!”清澄摇头浅笑,动手将橙子剖开,送了一瓣给妻主:“圣上尝尝┈┈”
武德帝一口咬住,低低笑道:“朕也无事!只是等着你亲自奉上这个!你最知道,什么是我的心头好┈┈”
“橙”与“澄”同音,清澄听她调笑,立时红了脸。忽见葛芃眨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观望,急忙遮掩着咳嗽一声,把话题转去雪璃。
钦使斯瑾提虽与武德帝是故交,可碍于现在身份,言辞谨慎有度。钟怡宫主本不健谈,说起璃国宫政更是懵懂,听清澄三句话不离葛后,问的面面俱到,便一指葛芃:“他是太后从弟,常被宣进宫中说话┈┈”
“我大哥哥不是个平常人哩!”葛芃接过话茬,未语先笑:“模样又俊秀,性子又爽利,胸襟、见识、才干都是上上份的,当年先帝一见惊为天人,说多少女人都比不了他呢!”
他叽叽呱呱说的热闹,将雪璃太后葛岩从头夸到脚,从里赞到外,瞧得出来是真心敬慕。可言词夸张至极,实在令人咂舌。
殿中紫胤诰封贵夫们人人撇嘴,颇觉反感:再是怎样美丽、强悍、尊荣的一个人,当了寡夫,一辈子还有何意思?说什么说啊!
“就是他近来当了太后,心情不好,偶尔骂人!”葛芃皱眉叹道:“也不知大胤有好大夫没有?”
“心病得用心药医┈┈”钟怡宫主随口接了一句。
“我是说请大夫回玉渊给姨父元寿宫主治病!”葛芃歪着头认真说道:“他病得厉害┈┈”
怎么太后生病,要请大夫给元寿宫主医治?众人都是一愣:何不通至此?
“元寿宫主身为皇兄,病势沉重,让陛下担忧。而陛下寝食俱废,自然使太后不安!”斯瑾提将葛芃的话截住,淡淡两句,聊作解释。
葛芃缩肩吐了一下舌头,见武德帝和英王紫云瞳都听得仔细,也赶紧顺着妻主的话说:“对,对啊┈┈姨父的病好了,陛下就高兴了;陛下高兴了,太后也就不骂人了!我┈┈我就是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必定不是这个意思!云瞳玩味着他们的对话,不动声色的跟武德帝交换了个眼神:那位年纪轻轻的葛太后竟在短短两月之内稳住了雪璃皇位,还真是不同一般啊!可太后强势,皇帝必然难受,素问为小妹担心,病势“骤剧”,又岂会坐以待毙?彼此争斗之间,使葛岩添了心病┈┈呵呵┈┈看来雪璃朝政也是一团乱麻┈┈
清澄循着武德帝的心思,又闲话般打听了许多雪璃皇族轶事。
葛芃无甚忌讳,小嘴开开合合,挨个将雪氏诸人品评了够,末了笑道:“除了陛下,也就元寿宫主是个尖儿,虽身躯羸弱,心志不小,也难怪太后倚重┈┈亲儿子都靠后了呢┈┈”
亲儿子哪会和自己对着干呢?年纪又小,自然要被葛岩护在身后。云瞳自觉想的明白,轻嗤一笑。
歌舞将歇,清澄正问葛后的喜好,葛芃笑着一指殿中舞伎:“他不爱看这些个,娇媚有余,阳刚不足!常说男子就不能顶天立地么?每逢宫中宴请,便置宫卫数人,仗剑而舞。有时他兴致上来,豪饮数斗,亲自擂鼓助威,激得宫卫们当殿比斗。刀光剑影,奔纵叱诧,朝臣内眷们噤若寒蝉,有的居然委顿在座,汗流浃背!”
“┈┈”殿中诰命们皆面面相觑,和王君姚氏不屑言道:“一国太后,行事粗鲁,以吓唬臣属为乐,还真不是个平常人哩┈┈”
葛芃听他公然排揎,怫然不悦,“哼”了一声转问御座上帝后:“不知大胤有无刚强男子,也能持戈而舞?”
清澄愣了一下:“┈┈自然是有的┈┈”
“暗卫是吧?”葛芃挑了挑眉:“我常听大哥哥提起,说紫胤暗卫如何如何了不起,他也想依样画葫芦,挑几个守在身边!我好奇已久,斗胆求圣上和千岁赐予一见!”
暗卫?云瞳陡然一惊:他竟然要见暗卫!
“玉渊宫中,侍卫只会舞剑,都看的腻烦了!”葛芃也不管殿中诸人是何表情,径自言道:“大胤强盛,俊才众多,想必不致千人一面吧!可有会舞刀的?舞上一回,让我开开眼界,回去也好和亲戚们炫耀一番!”
使刀的暗卫,那不说的就是沈莫!云瞳只觉自己的心尖被葛芃攥了个正着,再看他原本天真无邪的面孔,竟觉得那是一张画皮,其下不知藏着什么样的嘴脸,等着要吃人喝血。
斯瑾提听自己的侧君“哇哩哇啦”提了一大串要求,赶紧起身向御座施礼:“内眷无状,请圣上恕罪!”又回身斥责葛芃:“再敢无礼,我要拜折给太后了!”
看来二嫂管不得这侧君!云瞳心中又是一紧:葛千华甥儿,葛岩从弟,不是一盏省油灯呢!
“┈┈哼!”葛芃小嘴儿噘高,都能拴住一头驴了:“原来大胤派不出这么个人┈┈算我没问┈┈”
虽称家宴,可处处关乎国礼。葛芃说出这样的话来,若不正面答复,必让雪璃看轻,传扬出去,更是贻笑天下。殿中安静下来,诸臣互望,面色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