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礼了┄┄”樊枫热切回望,眸中也是湿漉漉一片。兄弟自小寝食一处,从总角孩童长成翩翩佳人,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纵然各自都蒙着半截脸巾,四目一对,焉能不识?
“官人┄┄别担心┄┄”沈莫情不自禁,借着帮他撤动手臂的机会,一把握了上去。
手心都是火烫。
“留神!”孙兰仕扶着车橼,微微使力,放出个“嘎嘣”之声,又朝沈莫问道:“大人怎么样?”
沈莫迅疾摇头:“我没事┄┄”
樊枫含泪点头:“那就好┄┄”
“官人是怎么样?”沈莫的声音微微抖动。
孙兰仕立刻提高声音代为作答:“大人不必顾及,有下官护在这里!”
这些话听在云瞳耳中,似是为帮救被车卡住的小郎而言,无甚稀奇。
“大人┄┄且顾着自己┄┄”樊枫哽咽起来。
沈莫也是鼻间一酸。
泪眼不忍再望,两手却紧紧相握。
“再忍耐一时,就快出来了!”孙兰仕沉声言道。
“枫儿,放下帘子!”车内忽然又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爹?沈莫一凛:怎么这般虚弱无力,莫非是病了?
樊枫恋恋不舍,又不敢违背父命,偏头朝孙兰仕看去,意思是:谁知何时再能与小莫相见,就容多说两句吧。
“这么眼睁睁瞅着┄┄更疼!”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大人怕伤了你,也不易行事。”
“舅父说的是!”孙兰仕回以樊枫一个谨慎的眼神,替他把车帘放了下来,转而却在他和沈莫紧握的手上狠狠扣了一把。
沈莫一抖,松了开去。
我一定接你回来┄┄孙兰仕定定看向沈莫,拿密语传音说了一句。
“┄┄”沈莫一呆。
“沈使,莫要逞能!”云瞳见半天也没完事,有些担忧。
“好了!”沈莫慌乱的回她,提起内息,手下一分,车橼即刻松解开来。
樊枫撤回手臂,仍是忍不住揭开帘子,泪眼相忘:“大人┄┄多谢!”
“官人保重!”沈莫咬了咬牙,把风帽往下一压,挡住通红的眼睛,转身坐回马上。
“没伤着自己吧?”云瞳拉过他的手想要细看。
沈莫摇了摇头,忙乱的把手抽回,似是羞怯一般。
孙兰仕眼神微黯,走过来行了一礼:“谢王主和大人援手。”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云瞳朝她一笑,见马车已然避在一边,给自己让出了道路,便提缰催马:“孙大人,再会。”
“恭送王主!”孙兰仕远望马蹄扬起的烟尘之中沈莫渐渐消失的背影,又听得车中传来极度压抑着的饮泣之声,心头阴云密布。
┄┄
重华宫,碧落大祭司法驾暂歇之处。
云瞳到得正门,见香火繁盛,法音长鸣,有不少善男信女正在跪拜祝祷,便绕去后殿。却见大祭司领着一众黑衣神使已迎候在外,连忙抢步上前。
“小王来的匆促,失礼了!”
“王驾请!”大祭司语调平淡,侧身一让。
云瞳入殿,先洗手拈香,瞻仰神明,而后奉上礼物,和大祭司落座一间静室,说了些客套之言,无非是感激他为大胤千里而来,不仅主持了自己的婚事,还日日辛苦,降福祈圣,泽被众生,功德无量。提到为从奕消灾祷经一事,尤为致谢。
顾崇一边听着,一边暗自打量着她:虽然谈笑风生,却似乎精神不佳。眼圈泛着一层青灰,唇角起了细小火疖,眉梢堆着些许忧虑,眼尾藏着丝丝烦怒,新婚燕尔该是意气风发,怎的不见喜色,反倒心事重重?
云瞳讲完一大篇,见大祭司就淡淡回了句“王驾客气”,真是好不没趣。当下也懒得再作敷衍,便请密谈。
黑衣神使依次出去,带好房门,只留云瞳、沈莫和大祭司在内。云瞳暗道:民间男女独处都有忌讳,这大祭司是天神禁脔,反倒行事自由,孤身和女人说话,神使们也能放心?万一遇上什么不轨之徒要害他清白,如何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