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行。”韩宜叹了口气:“你刚才脾气上来都是口无遮拦,飞儿为着她大哥的事,与圣上、英王仇嫌更深。眼前形势看不清,日后难免走弯路。军权现在交到她手里,我如何放心?”
“那您该多教导于她。”胡氏劝道:“族中虽多女孙,咱可就这一棵独苗,总是要接家主之位的。”
“飞儿不缺本事,缺的是心胸。”韩宜摇头叹道:“这一处我看她连月郎也比不过。”
“啊?”胡氏不想妻主对儿子竟有此赞,眸光顿时一亮:“月郎那是没心没肺。”
“不然。”
胡氏暗暗抹去唇旁笑意,转而拉开绢子又抹上了眼睛:“小腾是为豫王而死,其实也是为韩家而死……莫说飞儿跨不过这道坎,就是我……”
韩宜深叹一气,久久才又说道:“这仇报不了的……还该往前看。圣上雄才大略,直超乃母乃祖,一场真武大会尽收仕女之心。再过十年,天下大势又有不同,不先占好位子,以后等着让人收拾么?飞儿竟不懂我一片苦心。”
“小腾若在,倒是您的好帮手。”胡氏窥着韩宜的神情:“月郎……”
韩宜缓缓言道:“月郎也非一无是处。”
胡氏心思急转了几下,又试探着问道:“有道是儿大不由父,寿宁侯家的锦衣郎恋慕英王,连爹娘的脸面都不顾虑,竟在洛川画出一副射日图来……我就怕月郎……咳……日后为紫云瞳和他姐姐有甚……”
韩宜眯了双眼,似睡未睡,半晌才又喃喃言道:“飞儿于旁事都不挂心,唯待自家手足夫儿最厚……至于英王,多情种子,时让圣上烦心……”
“侯主,那是说不用管她们了?”胡氏悄问。
韩宜伸出一指挡在他唇间:“到了上京管好这里……对凤后千岁必须恭谨。别拖我的后腿。”
“是!”
“舅舅,小舅舅!”
转过天来,韩越正在桌旁看书,忽听院中传来一阵娇声稚语,还没来得及放下卷册,就见帘拢一开,两个小娃穿着天青色滚毛边小锦袄举手朝自己扑来,一个蹿上膝头,一个投进了怀里。
韩小乖正趴在桌下睡觉,被吵了美梦大感不忿,又见自己常常依偎的温暖怀抱被人占据,更添气恼,“嗷呜”“嗷呜”就连声吼叫起来。
“舅舅,怕!”粉雕玉砌般的小男娃瞬间搂紧了韩越的脖子。小女娃却瞪起葡萄珠似的大眼睛,伸出小拳头对着地上的大肉球比划了一下:“凶什么凶,打你!”
“出去玩儿吧。”韩越轻踢了一下韩小乖的屁股,转而抱住两个小娃,绽开笑容:“我可等你们半天了。”
韩小乖耷拉着脑袋,极不情愿的往外蹭,谁知迎头撞上才转过屏风的简氏,还没来得及呲牙就把他吓得花容失色,险些没有晕倒:“啊……怪……怪物?”
韩小乖气的炸毛大叫:“嗷!”
韩越的贴身小厮小凳子不等吩咐,赶紧上前搀住娇花嫩柳般摇摇欲坠的小主君,隔开他和通灵兽的视线:“郎主,您靠着奴才就是。”
“姐夫别怕,小乖不咬人的。”韩越笑道。
“舅舅把它给我当坐骑好不好?”小女娃求道:“它长的好像观音菩萨的金毛吼啊。”
“嗷!”韩小乖被赶到院子里还在大吼。
“囡囡别闹!”简氏胡撸胡撸胸口:“那东西怎么能骑?吓都要被吓死了。”
“囡囡想当观音菩萨?”韩越眨眨眼睛:“菩萨都是用斋,不能近荤哦。”
“啊?”小女娃撅起红红的小嘴:“那我还是当个妖精吧,妖精总有肉吃。”
“囡囡。”简氏听得哭笑不得:“胡说什么。”
“舅舅是梅花精变的,我是什么变的呢?”小女娃歪着头细想:“我要和舅舅一样漂亮。”
“反正你不能当昙花精。”小男娃奶声奶气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才是昙花精,爷爷说我比舅舅还漂亮。”小男娃说的一板一眼。
小女娃刮脸羞他:“你漂亮什么!就会哭鼻子的胆小鬼。”
“哇!”小男娃的眼泪说来就来:“舅舅,她说我不漂亮……哇……”
“哎呀,这成什么样子,看把鼻涕都蹭到舅舅衫子上了。”简氏一手一个去拽自己的一对小儿女:“下来下来……爹爹怎么教你们的,该先行礼。”
“姐夫就是礼多。在我这里随心所欲就好。”韩越一把抱起小甥儿,往他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几大口:“莫哭莫哭,我们嘉嘉最漂亮了!”
“噗啦”一声,书册自韩越怀中滚到了地上,简氏随意看了一眼,见上面弯弯曲曲画着一副舆图:“月郎又要出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