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绒看那女子也被前呼后簇的拥来自己面前,其人身材高大,体态丰满,以貂鼠覆额,发髻高卷。披风之下彩绣辉煌,对襟长褙搭着金缎滚花狸毛大袄,其上百蝶穿花,衣饰琳琅。双手拢在白狐暖筒之中,两耳挂满长长短短的金银珠玉,样式质地各不相同,都似徽记。她年已四十余岁,保养得宜,容貌依旧美丽非凡,更兼态度和蔼,未语先笑,甫一见面,就使人既生好奇,又想亲近。
“请问阁下是?”
“呃……”葛绒被问了一句,迷惑起来:怎么我在自家门前像客,她这外来人倒似主了。再瞧瞧自己的衣裳,和那人一比,似乎也很不得体。她咳了几声,强行端起架势,大声言道:“我乃太后亲妹、先葛相族甥、奉恩将军、通政司秉笔葛绒是也!”
“哦!”来人显出惊喜之色,上前握住葛绒两手,仿佛旧友重逢:“国姑大人一向可好?在下挂念备至,总想前来一晤。唉,琐事缠身,今方成行。国姑千万不要怪罪啊!哈哈哈哈!”
“那个……”葛绒一呆,正要请教来人尊姓大名,就见她朝后张手,立刻就有人递上一个精美纸封。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美妇人笑得无比亲切:“万请国姑笑纳,能恕在下迟来之罪!”
“啊……”葛绒打开一看,口唇就鼓成了圆圈:“这……这也太过贵重……岂能无功受禄……”
素问在车里听着,只觉越来越不成话,立刻吩咐柳昔:“去问问那人是谁?”
柳昔绕到前面,先看了那美妇一眼,方要提醒葛绒:“国姑……”
“这位是?”美妇人又显出惊异之色来。
葛绒被那礼单晃得眼花,随口就道:“他是姨父的后院总管。”
“哎呀呀,我就觉得不同凡响,原来是元寿宫主倚重之人。”美妇人夸赞一通,又叫自己身边跟来的管事:“尔等明日宴请大总管,务必周到。”
“是!”一溜数人围上柳昔,都是弓腰作揖:“大总管好!大总管请赏薄面。”
柳昔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赶紧弃了葛绒,抬出素问:“我们宫主请问阁下大名!”
“宫主也在?”美妇人反应极快,看了对面马车一眼立刻转身欢叫:“小家伙们还不下车?都过来拜见元寿宫主。”
就听她背后一片喧乱,少年男子的娇美清音此起彼伏。
“没听见母亲叫咱们吗?你倒是快点。”
“你压皱我的衣裳了。我还怎么见人?讨厌死了。”
“我是哥哥,我得先去拜见,你们挤什么挤?都靠后站。”
管事仆从纷纷上前帮忙:“少爷们别急……看摔着了……”
“这是……”葛绒只见挨次跳下四个美人,有掸袍子的,有整头发的,有偷着摸额上花钿的,还有一个最大胆,看见自己就清丽丽的笑了。
“先来给国姑大人见礼。”美妇笑吟吟的呼唤着:“犬子年幼,都没见过什么世面,请担待则个。”
少年们燕语莺声,巧笑嫣然,拜过已经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地的葛绒,又想到素问车前,却被朱雀指挥着一众护卫亮剑拦在外围。
“娘吔!”少年们骇的花容失色,小嘴纷纷噘起:“宫主爷爷不见我们。”
他们还道雪璃权相葛千华的正君与她一般老大年纪呢,张口便闹了笑话。柳昔朱雀都听得皱眉,葛绒却觉得少年们心性单纯,分外可爱。
“嘿……”车中忽然传来素问一阵低笑:“本宫还道是谁?原来金乌的美人世家来我玉渊做客。失敬失敬。”
“啊?”葛绒一愣:“闾陽侯谢曼骄大人……”
“那是家姐。”美妇人笑道:“我排行第四,曼字双联,既无勋名,又乏功绩,竟能使宫主有闻,荣幸之至。”
谢曼曼?!她就是谢曼曼,是我的……柳昔一下子呆住,心跳骤急,似乎就要冲破胸膛。
“小儿晴岚侍奉葛相,幸得宫主教诲,大有进益。”谢曼曼笑容无比亲切:“在下此来玉渊,一为向宫主当面致谢,二来也为探望小儿。”
谢晴岚因着好奇这一家人,刚才就没进车,如今还一腿踏在车凳之上,闻听此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死拽着面巾缩头,生怕露出一丝缝隙。
“今日刚到,就闻喜讯……”谢曼曼朗声大笑,听在众人耳中,简直就如天王玉帝有何喜事了,你非得跟着一起笑才不算失礼一样:“小儿竟有福气,怀了葛相的骨血……”
“四太太来的真巧啊!”素问幽幽言道。
“哈哈哈!”谢曼曼笑得脸似开花一般:“不瞒宫主,在下思念小儿,真是一刻都不堪等待。所以掌灯时分还来叩门,请宫主和国姑大人见谅。”
“好说!”素问淡淡答道。
谢曼曼又是连声大笑,忽被一串痛呼打断:“啊……嗳……啊呦!”
葛绒离谢晴岚不远,见他钻进车中一半,又退了出来,手抚孕肚,身僵如棍。
“公子怎么了?”
“疼……”谢晴岚越喊声越大:“绷着,坠着,下面也疼……”
“是不是要生了?”谢曼曼这才看见有位孕夫,便好心提醒一句。
“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