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你那爱将三月,想开了吗?”离凤抬起眼帘,冷冷问道。
“她病的厉害。”云瞳皱眉:“我今日过去探望,她还没有清醒,念着若怜,满口胡话。”
“嗬……”离凤忍不住嗤道:“夫郎生死未卜,她还躺在床上,活在梦里!怎不下河找去?”
“别这样说。”云瞳极少听他说刻薄话,不由怔了一下:“若怜出事,三月比谁都要难过。”
“现在知道难过了,早干什么去了?”离凤眼圈骤红,猛就拔高了声音:“我就想问问他:既然嫌弃若怜,当初为何死要迎娶?娶了又不好好相待,生生把人逼死。”
云瞳知道他与若怜患难情深,闻其不幸,难免迁怒于人,便好言安慰:“三月也知自己行事鲁莽,如今痛悔无极,以致重病不起。唯因有情,才至神昏,她如晓得若怜气性如此之大,那夜断然不会离家。”
“她不晓得……嗬!”离凤怒极反笑:“那她晓得什么?晓得冷声冷气的揭人伤疤,晓得用‘行事鲁莽’推卸责任,晓得去夜欢楼买醉喜新厌旧,晓得把家当成客旅,想回就回,说走就走,随心所欲!她明知若怜沦落风尘,还要求他守身如玉。她指责若怜的时候,怎不先问问自己,夫郎十年受苦之时,她在哪里?在干什么?怎么不赶在他挂牌陪客之前,先来相救?”
“三月并未要求若怜之前怎样。”云瞳近几日也从蓝月忆等人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耐着性子给离凤解释:“是若怜欺瞒在先,让三月以为他是处子。事被张缤说破,当街大打出手。三月回家询问,就此争吵几句,这不也是妻夫常情?三月恼的只是若怜骗她。”
“若怜为何骗她?那是因为知道她在乎这个。”
“知道她在乎,就更不应该欺瞒。”
红鹞在旁,只觉王主和自家公子都是越辩声音越高,心下有些不安,忙沏了两盏茶来。
“若怜不好么?容貌美丽,性情温柔,手脚勤快,持家简朴,对妻主更是一往情深。”离凤忍不住流了眼泪:“就因为有段难堪过去,就没资格重新收获幸福了?”
“没人说若怜不好,也没人不想他幸福。”云瞳言道:“可有些事夫郎隐瞒,妻主在乎,也不能就说都是妻主在乎的错,夫郎隐瞒就没有错。三月负气之下去夜欢楼买醉,赎回个清倌儿,又不知如何安置,这些所为是荒唐!可若怜一声不吭,离家出走,投水自尽,令妻主有百死莫赎之愧,生无可恋之悔,这些所为就不荒唐了?”
“譬如一株嫩草,本望沐浴光泽,你却把它踩在脚下,埋入黑暗。它失了全部希望,又怎么能活?”
“明明是将嫩草移居深院,防人觊觎,想要精心守护……到头来却被疑心摧折。”云瞳“嘿”了一声:“你说三月嫌弃若怜,何必娶他?我倒也想问,若怜不信三月,又何必嫁她?”
“是啊。”离凤抹了把眼泪:“若怜本不愿嫁,我还劝他……到头来嫁了个糊涂的妻主,果然如飞蛾投火。”
“三月一心求娶,说了千次万次,本王也不该应。谁知她娶了个拿生死当儿戏的夫郎,果然似蛛网自罗。”云瞳见离凤如此,自己也堵了一口气:“三月元服无人,也没当若怜是个小宠,一样置办了花红彩礼,如同明媒正娶。怎的不是捧出了一片真情?难道在你们男人眼里,这些都看不见?难道你们心里,就只记着那几句气话么?”
“如同明媒正娶,毕竟不是。”离凤辩道:“三月可从没想过给若怜一个名分吧?在她心里,又当这个男人是什么呢?”
红鹞只见云瞳紧抿了唇,忽然不再说话了。没来由的,他就紧张起来,忙把茶盏往离凤面前推了推。
“公子,这是个意外……”
“不!”离凤扭头把红鹞打断:“这是个错误。王主肯给问归楼侧君名位,三月却不肯给若怜一句明话。孰是真心,孰是假意,岂不分明?”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瞳闻言一震,眸光骤沉:“是为若怜抱屈,还是在笑话聂赢名声有污,尚不如你?抑或指责本王不曾对你们一视同仁?”
“……”离凤一愣,暗悔失言。
“本王比不了赤司烨,能给你想要的那些名分。可本王想给你一个孩子,是你不要。”
“我……”
红鹞大张了口,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就从若怜三月说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你说三月不懂若怜,若怜又何尝懂三月?你说我不懂你,你又何尝懂我!不仅是不懂,根本还不想懂!”
云瞳狠盯了离凤一眼,甩袖出门。
“王主,王主!”离凤心中一恸,急追而出,险在阶上绊了一跤,指尖才沾到云瞳袍襟,还没抓住,忽见小北神色慌急的跑进了院子,一见云瞳就喊:
“王主,您快去,侧君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