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就惹闲话,回娘家还私见女子不是更惹闲话?若叫英王府知道,不定又生什么事端……正议论间,忽见内总管匆匆进院。
“禀告侯主……”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从贵金的声音自内传出:“何事?”
“英府叶总管登门,说奉王命陪侍他家侧君——五少爷!”
“叫他滚!”从贵金怒由心发:“紫云瞳自己来陪侍,我家也没地儿留她。”
“……是!”内总管依命而去。
“哼,瞧瞧,这是有多不放心啊!”乳公嗤道:“少爷前脚儿回家,她们后脚儿就跟来监看。”
小唐叹了口气:“再在那里住着,真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儿……幸亏侯主和主君疼爱少爷,不惧人言,接了回来。”
不大会儿功夫,内总管去而复返:“叶秋请侯主应允,让太医院何先生为五少爷医治。”
“不用了。”从贵金冷声拒绝:“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侯主?”屋中,邢氏闻言从椅中站起,想要劝说:“何先生乃落医仙之徒,又有真才实学,切莫怠慢啊。”
“他治不好小奕。”床前,一个女子的声音低低响起。
“嗯?”邢氏一愣转头。
“阿……”从贵金回到床前,才叫一声,就见女子摆手,忙就改了称呼:“啊,萧娘子,您看这孩子的病……”
女子搭着从奕的腕脉,静静看他,不知看了多久,慢慢松开了手:“我要带他去一趟昆山。”
“啊?”邢氏一惊:“孩子病成这样,哪能再走远路?你说要请谁来,让贵金请去。”
女子摇了摇头:“圆通大师三十年不出云隐寺大门了,请不来,得自己上山求见。”
“求见,他会见你么?”从贵金大皱眉头:“小奕到底是怎么了?是前番临真之毒再发,还是受这次小产祸害?”
“眸……眸……”昏睡之中,从奕颤抖着叫道:“你来……你来……”
“儿啊!”从贵金、邢氏都忙围了过来,见女子已然俯身倾听,都着急追问:“他在喊谁?”
“不见了……合欢……”从奕梦中自己追着一朵滴血合欢花奔跑,跑着跑着,眼前已见万丈深渊:“不,不要去,合欢……”
“……合欢?”女子脸色忽的一变。
从贵金与邢氏不解其意,互相看看。
“这孩子……这孩子……”女子紧紧盯着从奕:“怎么一点儿也不像他父亲?”
“小奕兰心蕙质,却又执拗多情……”邢氏闭眼一叹:“唉,真不知是像谁!”
“嗬……”女子忽然一嗤,起身离开了屋子。
“阿姐!”从贵金急步跟了出来:“你把话说清楚,小奕到底有没有事啊?这么多天,还不清醒……”
“你听说了么?”女子出言把她打断:“紫云瞳中了毒。”
“是,在鸿顺楼。”从贵金点了点头:“不过我看她欢蹦乱跳的,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毒性未解,估计还是做给人看的。”
“不!”女子背手伫立,脸色凝重:“她中了碧落十三香,命不久矣。”
“啊?”从贵金一呆:“你说什么?”
“碧落十三香无解……”女子慢慢说道:“紫云瞳阳寿有限,也没办法育养后嗣,只会牵累小奕。”
“这……这……”从贵金手足冰凉,浑身乱抖:“这个混账小七。”
“立刻和她了断!”女子说的斩钉截铁。
“好,好,好……”从贵金一时都喘不过气来:“可小奕他,阿姐,你不知道……”
“我知道……”女子深叹一气,什么也没有再说。
出了月亮门,踏上一条布满苍苔的偏僻小路,行到尽头,是一棵大石榴树,树下孤身立着一人,却是邢氏。
“襄尧!”
“阿满?”女子立刻停下脚步:“还有事儿?”
邢氏眼含热泪,朝她深深一躬:“这么多年没能对你说上一句:多谢!”
女子微怔,转而正冠掸袍,一躬到底:“该是我说:多谢!”
邢氏忽就捂住了通红眼鼻。
“过得好么?”女子问道。
“好!”邢氏抹净眼泪,笑了一笑:“你呢?”
女子只是抚了抚额角旁的几丝白发:“老了……”
“我一直想问你。”邢氏咬了咬唇:“那个男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
“那你……一直等他?”邢氏忽觉心酸:“这么多年,你抛家舍业,漂泊四海,就因为……爱他?”
女子忽就笑了,笑得无比冷冽:“早就不爱了!只是,我总得为自己,为儿子……讨回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