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山庄阳总管派人来了。”
云瞳“嚯”就立起:“快传。”
来人青纱覆面,先报过了名号,向云瞳请安,方才言道:“阳总管让我禀告主子:骆医仙已经离庒,言下月初五彗星出没东天,除旧布新,是为大限。公子能醒即醒,不能醒,则……将入永眠。医已无术,王请止哀,唯待天命而已。”
蓝月忆不忍见云瞳惨白面容,默默垂头。
“就是说……”云瞳说不下去,手按眼窝,极力自持。
“即便公子醒来,骆医仙说:恐他也非昔日旧人,不记昔时旧事。”来人低声又道:“阳总管请主子千万保重。”
蓝月忆忙就劝道:“主子已尽全力,奈何天意难违。”
云瞳默然许久,轻轻一叹:“也罢!让他继续受苦,我又于心何忍?”
“主子!”蓝月忆只觉心痛非常。
“你同阳总管说。”云瞳平静下来,一件一件交代:“公子去后,暂停灵冰塔,待我归葬,一并入土。若他还能醒来,不必告知昔日旧名,不要启以昔时旧事,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都安养庄中,怡尽天年。如遇适宜女子,他也愿意,就匹配为妻夫,盼能恩爱长久。”
“是!”来人领命而去。
“主子。”蓝月忆皱眉言道:“何必这样安排?公子另许她人,必非本愿,以后泉下相见,复还本性,知此憾事,怕要怪责于您。”
“阿恒半生孤苦,不知乐事;今另世为人,宛如重生,就让他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吧。”云瞳叹道:“彼能安乐,我愿足矣。”
蓝月忆不敢再言,暗自叹惋连声,忽又有人前来禀告:“圣旨下!”
……
惜花山庄
八音端了一盆水出来,见阳春、盛夏两位总管仍守在外间,似乎一宿未睡,心下诧异:出什么事了吗?
盛夏把他叫到一旁低声问道:“公子可有醒来的迹象?”
八音挠挠头:“我觉得他就是醒着的,可不睁眼,更不说话。”
盛夏拧眉抱臂,在屋中一圈圈乱走,忽然停步问道:“今儿是初五吧?”
“初六了。”阳春叹一口气:“昨夜彗星昭显东天,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八音偷瞄着两人,试探问道:“是要为公子更换铺盖么?昨儿管事的没让动。”
两位总管都不说话,一个继续转圈,一个照旧沉思。
“不知眸眸……咳,庄主会怎么安排?”盛夏停在阳春面前:“春哥,看来是等不及了,你先拿个主意吧。”
阳春揉着额上深纹,默想许久,叫进管事来吩咐道:“把预备好的衣裳给公子穿上。”
这是干嘛?八音看管事递给了自己一大摞,里有抱腹,外有锦袍,大带、蔽膝,一应俱全,皆云缕彩缎,庄重华美。他怔楞问道:“大夏日穿这些……不热么?”
阳春木然摆手,让他退下去办。盛夏又多交代了一句:“穿衣之前先给公子净身。梳头要挽起髻子,便于带冠。”
八音满脸疑惑,也不敢多问,只得抱着衣裳进了内室,瞅瞅病榻上的枯瘦男人,忍不住拿手背去贴他口鼻:还有气儿啊,这就要先装殓起来?
“六毛?快醒醒吧。”
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你再睡,可就睡到地底下去了。”八音趁管事等人不备,借拿半湿素巾为男人擦身,偷着狠掐他各处穴道:“睡得也够久了,不嫌烦么?”
男人仍无所觉。
“哎呀,每天看你做梦,我都烦了。”八音一边注意着管事的动静,一边手下不停,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全不管用,干脆去揪两边朱樱赤豆:“告诉你,我小时候被活埋过一次,那滋味难受极了。你比我娇弱,一定熬不下来。”
“八音,你在嘀咕什么呢?”管事指挥着若干小厮,换盆倒水,递巾送帕,听屏风内动静不小,皱眉询问。
“我……没说话啊。”
“那你快一些。总管大人说有吉时,不可耽误。”
“是!”八音瘪腮吐舌,松开两指,在男人身上一阵胡乱揉抹,忽又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叔叔,公子穿好衣裳,还睡这里么?”
“说要移往灵冰塔去。”
“那是什么地方啊?”八音一这个名字就觉心里发冷。
“公子睡在那里,肉身不腐,容颜不老。”管事言道:“是个不错的归宿。”
“不错……”一定比活埋更难受!八音已然变了脸色,结巴问道:“那,那我呢?我也跟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