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沈励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两军七万人马鏖战,死伤殆尽,这里简直成了鬼蜮一般。临渊忽现,王主失踪,胤凤都要查察,你来我往,干戈不休,瑶山连遭封锁,神仙顶上连食物都难觅得。我和煜哥又不能在世人前露面,只好东躲西藏,他抱着小枫,我怀着小莫,眼见难以支撑,忽然一日,被孙宏用计找到。”
“用计?”
“她知道小枫正嗷嗷待哺,就偷偷放了一只刚临盆的公鹿在林中,煜哥要去抓鹿挤奶,露了行踪。”
“她没有告发你们?”
沈励摇了摇头:“她同煜哥是异母兄妹,说是奉太公之命特来接护儿孙外甥。我本不想随去孙家,但当时胎像不稳,急需调养。煜哥坚持带我一起走,说既不畏死,死在哪里不一样呢?”
陈琅不禁去握他的手:“阿励……”
沈励沉浸在往事之中,没有着意:“孙宏当时不知我是暗卫,只道是煜哥和樊大人的侍奴,既能忠心护主,留下也就留下了。”
“她就知道也装不知道。”陈琅眯起眼睛:“你比她哥哥还有用处呢。”
“你对谁都存着小人之心……”沈励发现自己被她握在掌中,又把手抽了出来:“不过这一次说对了。孙宏一直觊觎归元秘钥。”
“她知道归元秘钥在你身上?”
“她怀疑的对象是煜哥。”
“为什么?”陈琅刚问出口,就又“噢”了一声:“她不知道你是王主更亲近信任的暗卫。”
“樊大人和煜哥同出神仙顶,自幼相好,成亲之后,也是恩爱绸缪。”沈励言道:“说樊大人借娶我好巴结王主而薄情弃夫,是个见利忘义之徒,世人信得,孙宏可不信。”
“孙煜未死,还为阿璐生了儿子,这些荒诞说辞自然瞒不过他家里人。”陈琅问道:“我就奇怪怎么阿璐把夫郎还藏在瑶山,不知王主的别苑也建在这里么?”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沈励拿眼瞅她:“这话,不是你也说过的吗?”
陈琅一笑:“没想到王主不听,阿璐倒听进去了。”
沈励见她颇有自得之意,当即露出不屑。
“到什么时候,孙宏才知道你是暗卫的?”
“我估计她到死都不知道。”沈励嗤道:“不过,她女儿孙兰仕敏慧过人,窥破了我的秘密。”
“孙兰仕……”陈琅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微微点头:“我在丰宁见过,是个人才。”
“煜哥很喜欢这个侄女,见她和小枫青梅竹马,大约是想起了自己和樊大人的过往,便有意招媳。后来身体不好,更是把神仙顶许多事务都交付给了她。”
“你不喜欢孙兰仕?”陈琅笑问。
“小小年纪就让人猜不透心思。”沈励叹道:“我的小莫要是嫁了这样的女子,当爹的怎么放心得下?”
陈琅不禁抚额闷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没觉得紫云瞳比孙兰仕好到哪里去啊?”
沈励踢开挂到自己身上的一条软滕:“小莫替卫就是被孙兰仕所骗,否则他哪有胆子这样行事,又怎么会遇见英王?唉,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儿把儿子带出孙家。”
“不怪你。”陈琅转过脸来:“我也不愿让孩子们跟着我颠沛流离,时陷水深火热。世间母父,没人愿意的。”
沈励闭上了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另外的原因……你还有什么未了心事吧?所以不想连累儿子。”陈琅问道。
沈励“嚯”地一下又把眼睁开。
陈琅幽幽看来:“你还想回临渊,为什么?”
沈励沉默不语。
陈琅试探问道:“不会是……为去找我吧?”
沈励睁开的眼睛“倏”又瞪圆:“你以为自己是谁?!”
“说话真伤人心。”陈琅极快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心上按来:“我可是为了你才拼死从黄泉爬回来的,一身功夫全舍尽了。”
沈励不为所动:“煜哥思念妻主,我立誓把樊大人的尸骨从临渊带回来,让她妻夫百年之后还在一起。”
陈琅的手又被打开,只好去捋自己鼻头:“阿璐也是你妻主啊,怎么你不想同她百年之后还在一起?”
沈励淡漠言道:“我这样子的人,化灰化烟最干净,连个坟包都觉多余。”
陈琅心上一缩,忍不住低声劝道:“别这样说……你儿子听见了岂不难过!”
沈励紧紧抿住了唇。
陈琅复又自嘲一笑:“我做过的坏事可比你多多了,地狱却都不肯收留,还放我回来继续为恶人间。你又怕得什么呢!”
“谁像你!”沈励别开眼睛,嗤道:“厚颜无耻。”
“嗳,怎么没有像的?”陈琅笑道:“紫云瞳,孙兰仕,可都是青出于蓝呢。”